没过多久,红阑野传来了弋戈与晓鸯两人的喜讯。
再次看到晓鸯时,她已全不似最后在天宫废墟见到的那般瑟缩战栗,靠在弋戈怀里的她虽失了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神色却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平和与安宁。
后来我向她问起,她微笑起来,那是不掺杂任何杂质、干净纯粹的笑容:
“如今弋戈是我的眼睛,他让我看到了一个比以前更为美丽的世界。”
……
沿着无定河与无弦漫步在通往萍踪谷的路上,好像上一次来这里已是很久以前的事。然而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眼前的情景令人不敢置信:
从前的蓝色花海干涸了,传说中永不会凋谢的不凋花全都无一例外地成了枯骨。
心里某个一直坚信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崩塌了——
即便是不凋花也终有凋零的一天,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天地间还有什么是永恒的?
“——是我干的。”
身旁忽而冷不丁飘来这么一句云淡风轻的话,我呆愣了片刻,而后震惊不已地转过头。
无弦的侧脸沐在清润的月辉之下,看上去并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是我挖出了原本埋在这片土地下的‘长青’。”
……虽然早已猜到一二,但当他亲口说出这个事实的刹那,我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难怪他当初回来即便身上不见有什么伤整个人也显得那般失魂落魄,好歹这里也相当于是它的诞生之地,亲手将其葬送的滋味……怎么说也不好受啊。转念一想这一切还只是因为我随便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瞬间就有种自责愧疚到快要无地自容的感觉了……
“你……何必要做到这等地步?”
然而,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动手之前,我在这里整整坐了三天三夜。”
“……你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吧?”
他没有回答,径自拉我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坐下。
“我只是想感受。”两人坐定,他是才淡然道,“光是在这里坐三天三夜我就已经难以忍受,何况这些终年不凋的花?——如果万物真有灵,于它们而言正常凋谢或许才是一种福分。”
“……”望着眼前一派萧瑟凄凉之景,我默然垂下眼帘:
“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我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无弦显然还是听到了。他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面向他,一双静若深潭的眸子深深望进我的眼底:
“所以,我来陪你。”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胸口不由传来阵阵隐晦的悸动。
“既然你都说了这样很痛苦——何必?”
“不一样。”他果断应道,“我们有双脚,可以去很多的地方。”
“天地只有那么大,等我们把每个地方踏烂了,这世间也就再无风景可看。”
“不要老是想着以后的不快来消磨当下,谁又知道到那时会发生什么?”
“……”我抬头看向无弦近在咫尺的脸。
他雪色的长发那么迷人,凝视着我的双眼温柔而专注——这个一直视我若珍宝的人,我以前从未好好看看他,也不曾陪他走过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幸而,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我一挥衣袖,光影迷蒙间这片荒芜之地转瞬又开满繁花,是我和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光景,美得令人窒息。
我揽着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一阵难舍难离的厮磨后凑近他略微发烫的耳畔轻声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若是有你,长醉不醒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