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子叔又做了村里的负责人,是临时的。du00.com
李社长把杆子叔和余贵叫到一块,嘱咐杆子叔,主要任务是带带余贵,等到过个一年半载,余贵自己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尽可放手。即使是现在,也不必事事操心,余贵年富力强,大胆的把工作放下去,正好是一个锻炼的机会。你本人不是党员,以后每次公社开各村书记会议,尽管让余贵来参加,多出头,见见世面,以提高场面上的把控能力。杆子叔听着,点头应允,心里却别扭着,问道:“那这次回去,召集批判大会,就由余贵负责吧?正好锻炼锻炼。”
“行呀,不过,明天莱阳公安局去村里调查,调查投毒分子。展松的病因已经查明,属食物中毒,微量砒霜,现在身体正在恢复阶段。你们组织大家开会,正好配合一下局里的工作,造一下声势,以起到震慑作用。”
“砒霜?”杆子叔一愣:“怎么回事,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转身看看余贵,余贵也是一脸的惊愕,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李社长:“是,是怎么查出来的,不会搞错吧?”
李社长两眼一瞪:“这还会搞错?医院里正是对症下药,展松才捡回了一条性命。瞧着,这回在定能查一个水落石出。你们要好好的配合昂,这当干部哪能不得罪人……”
余贵眼珠转动着,脸红红的,琢磨着如何召集会议的事,催杆子叔道:“叔,要不我们早些回去吧。”
杆子叔看他一眼,心里话:看你急的。
但碍于李书记的面子,杆子叔没有吱声。
天蒙蒙亮,余贵就打开了扩音机,电线杆子上的高音喇叭高一阵低一阵的响着,召集全体社员到小学校开会。喇叭是展松叔两个月前托机务站给安装上的,也是莱阳城北第一个高音喇叭,留声机声音一放,小吕剧调儿韵味亲切沁人,四乡八邻都听得清楚。头一个月的时间,这套设备被公社借去三次,后来展松叔干脆把喇叭安装到了六米高的电杆上,总算是消停下来。
余贵口吃,对着话筒说话很慢,经扩音器放出去的声音反而格外的清晰。
话筒像个壶嘴,头一回摸着‘壶嘴’,心里感觉过瘾。正一句一句慢吞吞的讲着,史桂芬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一个手势,余贵的声音就咽了回去,抽身出屋:“啥事?”
“还有啥事,跟你说多少次了,咱不做这样的事,你就是听不进去。今天俺……回娘家,你开你的会去吧。”说完扭头就走,腿脚吃力的挪着怀孕身子。
余贵张了张嘴,没有返上腔,见桂芬已经走远,一边摇头回屋:“回就回吧,老娘们家家的,懂得什么。”
学校的会场上,集满了全村的人。台上扯起一条横幅:“坚决反击资产阶级右派的猖狂进攻!”台下四周张贴了十几副标语口号,大多是打倒地富反坏右之类。
杆子叔翘首寻觅:“余达,余达在哪?快组织民兵把坏分子集中看管起来,一会儿要上台示众呢。”没有找到余达,杆子叔吩咐余贵:“你亲自去集中人吧。”
九点多钟,县公安局真的来了人,调查投毒案件的。
此时,台上已经站里了几个被斗的对象,我大舅、杨文昌、展玫叔、秋儿。秋儿已经成人,按照家里的阶级成分,代替他娘展翔婶上的台子。
杆子叔先讲话,他的目标是对着杨文昌的,多年的旧恨新仇,驻到心头,他历陈杨文昌很多劣迹,诸如生活作风问题,以及从前杨私下说过的不上纲线的话,都一一的翻腾出来。
杨文昌在台上始终低着头,面无血色。
“抬起头来,看看大家嘛!”杆子叔喊着:“让大家也看看你呀。”
台下一阵哄笑,有人提议:“让人家老杨也说说话嘛,怎么把革命花搞到手的?”杆子叔脸上即刻出现一丝愤怒的尴尬,向人群中寻觅,没有找到声音来源。只见后边一阵骚动,杆子叔看时,见是余展男从后边进了会场,直奔台上而来。
余展男一脸的怒色,被余贵首先看到眼里,想起十年前展男提取魏老大心脏的情景,心里咯噔一下,突突的挑个不停。
杆子叔也止住了声音,静等余展男上台。他没有反应过来,或是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只是静静的等着。
展男并不抬头,径直走到男人余展玫跟前,伸手拉住,抬腿就走。展玫叔似有摆脱之意,略一停顿,被展男一用力气,身体便不由自主是跟着挪动。两人牵手绕台子转了一周,展男突然高高举起展玫叔的手臂,对着台下高喊:“大家说说,他是罪人么?”
台下鸦雀无声,这种场合,谁愿意无缘无故的表态,无缘无故的受牵连,尤其是看到杆子叔,在沉寂了几年后又神气的坐到了台子上,十多年前的情景又浮现人们眼前,感觉不寒而栗。但这次,余展男跟杆子叔站在了相互对立的一面,当年两人在村里捆绑在一起呼风唤雨,办了多少人命官司!
展男一身的煞气,在一投足一眼神中仿佛又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