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大门口处,二姐、大哥搀着我的老母亲在车子旁边张望着。我疾步向前,来到老母亲的身前:妈!妈妈见到我,立刻把手从大哥的臂弯里抽出来,整张脸笑得像朵菊花:“我的儿子受苦了。快,先进车里把衣服换了。”大哥也喊着我的小名“小龙,快到车里去换衣服。”说着就打开了车门。
一套大红的内衣裤,一件红羊毛衫,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米格领带,一袭暗蓝色浅格西装,一件羽绒服整齐的摆在后车座上。大哥人趴在车门处,低着头嘱咐我:“把换下的衣服放在塑料袋里。这些东西就不要了,要扔掉的。咱妈说红色的喜庆,说是要替你去去晦气。”我默默地点着头。从车里出来时,我从大家的眼睛里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和刚才判若俩人,八年来一直没穿过外面的便服,更没有穿过这么合体的衣服,自己也感到清爽了不少。家人和朋友都夸我人变得精神了。看来“人是衣妆,马是鞍妆”不无道理。二姐看了嘴里“啧啧”的一个劲儿的夸老太太会买衣服:“啧啧,瞧瞧老太太买的衣服那么的合身,就像是定做的一样。我小弟看上去老精神了。哥,你说呢?”大哥也点头称是。我的家人全都沉浸在我获得自由的喜悦当中。没有什么比能从监狱里毫发无损的出来更令家人高兴的事儿了。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时间定格在现在。现在我是自由之身了,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是的,就像歌中唱的那样“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朋友阳和伟见我和家人说的差不多了,就像我聚拢过来。这俩人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伟呢,可能是在电视台的工作环境太好了,人比上学的时候胖了许多,将军肚挺挺的腆着。双下巴,脖子明显的短了很多。略高一点儿的阳跟过去好像没什么大变化,虽说也发了些福,但形体并未走形。大概是这些年跑东走西的忙活儿,人也就胖不起来,但看上去很精神。俩个人上来和我拥抱了一下,很激动很高兴,因为我人能从里边儿完完整整的出来,而且人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俩人一个劲儿的说怕我在里头给关傻了。现在看见我说话的样子还跟以前一样很高兴,这表示着这些年我没有变。我趁着机会介绍了宋东给他俩认识。阳和伟握着宋东的手一个劲儿的表示感谢。
临回家前,在西吉市找一个饭馆安排了一顿饭,感谢前来接我的朋友,最主要的是感谢这些年来一直对我帮助不小的徐队。怎么回的家不记得了,喝多了。只是恍惚记得好像是分手时给宋东等留了联系电话。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我躺在沙发上,脑门儿上敷着一条毛巾。二姐在我的身旁守护着,见我醒了,连忙把毛巾拿了下来用热水投了投,拧干替我擦了擦脸,心疼的说:“不让你喝那么多的酒就是不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也没法多说。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才从里面出来,身体的抵抗力呀什么的一定很低的。再说了,你这么长的时间没喝酒了,冷不丁的喝这么多,身体他一下子也吸收不了,能不醉吗?以后可别这么喝了。”妈妈听见我行了也过来一个劲儿的大声地说到我,说我逞能,不能喝酒别喝。大家都知道你刚出来,你不喝人家也可以理解的。妈妈的语音虽说严厉,可我却听出了心疼。
我的脑袋有些木涨涨的疼,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四周雪白的墙,客厅不大但很整洁。一台崭新的液晶电视挂在墙上。茶几上放这俩个果盘儿,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我知道我这是到家了,到家了。二姐见我的目光停留在水果上以为我想吃水果了,就轻声问:口渴了,想吃水果?我缓缓的摇了摇头,两行清泪瞬间流了出来,一直流到耳朵里,仿佛泄洪的闸水。二姐见状急忙问怎么了?不问不要紧,一问我嚎啕大哭:
“二姐,我回家了是吗?我回家了,我自由了。我再也不用看他们的脸子了!哈哈哈,我,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自由了!啊哈哈哈,我终于自由了。呜呜呜呜,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反反复复的哭着说我自由了,鼻涕泪水一起流。二姐顾不上给我擦也跟着哭,用手轻轻的抚摸我的胸膛:“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姐知道这些年你在里面委屈,憋屈。哭出来就好了。”
妈妈在一旁也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你哭什么呀?回来不就好了。一家人团聚了多好,不要哭了。乖,不哭了。”
“妈——,你别说了。就让我弟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这些年在里面憋屈坏了,什么时候他受过这样的罪呀。”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渐渐地,我平静了下了,哭声止住了。我这是怎么了?我一直以来一向的比较内敛的,有什么问题都藏在心里的。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回家的犯人都会像我一样的痛哭流涕?但我知道当我哭完的一霎那,我安静了,清醒了,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
二姐在听电话:“嗯,好。刚刚痛哭了一场,没事儿了。哭出来就好了呀。嗯,嗯,好的,我会的。好,好,好······”我猜到可能是大姐的电话,于是就问是不是。二姐说是。我用胳膊支起身子要和大姐通电话。二姐在电话里说我想和大姐说话,然后就把手机递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