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是在用手伸进洞里,把洞里的灰尘往外挖,我这会儿是在挖出洞里的灰尘。
我的头晕得厉害。不对,我的眼睛好像也不行了,看东西出现了叠影。那是什么?我停下手,凑上去看,是一个叠影。还有,在前一个叠影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叠影,不对,不止有一个叠影出现,而是有一串叠影出现,前面的叠影躲在后面的叠影身后。我挣扎着不让自己的眼睛在洞里失明,也不让那些叠影把自己给骗了,这一点我知道,全部的全部,都是虚幻的东西,特别是当我感到眼睛发花,看东西出现叠影时是这样。
来了,我的脑子替我想了一个办法出来。这是怎样一个办法呢?或者说,这是怎样一个能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好办法呢?我的脑子这会儿给我想到的办法就是让我想起那块记事石。对呀,这可能真是一个顶级的好办法,在这会儿,可能除了那块记事石,别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给我以帮助。
记事石?我在脑子里想着这事,但我的眼睛却变得越来越模糊,到后来,连刚才能够被我看见的那些叠影,也没法看见了。
我正在焦躁不安时,不知怎么搞的,就想到了一个说法,这个说法叫做画龙点睛。我想到了这个说法,就要试着做一做。我先伸手乱摸一气(因为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没摸到什么。隔一会,我让手往上面摸。混蛋,上面是洞口,洞口跟天空连着,我伸手摸上面,就是伸手摸天空,这样摸,能摸到什么呢?改变方向。往哪儿改变?我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往天空的反方向摸去,对,往天空的反方向摸去。可是,跟天空反着来的方向在哪儿呢?我想呵想,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跟天空反着来的方向肯定是在下面,而且是在最下面。我打定主意,就让手往下面伸去。有了,真有东西被我摸到了。我高兴呵,我一高兴,就满口喷气,我一喷气,不对了,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呵,我瞎了好长时间,这会儿突然能看见东西了。我睁眼看,嘿,那是什么?模样如此纤细,如此模模糊糊、晃晃悠悠,距离如此靠近,又如此遥远,那是什么?那不就是一条通往远方的小路吗?再看,是呵,真是一条能通往远方的小路。
我认准了是一条小路,什么废话也不说,就一步往下跳,嘿,真是跳得准,一跳,我整个人就落在了小路上。
更怪的事情出现了,我刚在小路上站稳,脚下就呼呼生风。不行,我要是不跑起来的话,整个人就要被小路前面的空气卷走吸空了。那就跑吧。我又是心一横,抬脚跑起来。
我跑是跑起来了,但感觉不能跑得很快。不光如此,在这条小路上跑,还跟刚才一样,仍有不少灰尘朝我脸上、身上扑来,每一次呼吸,都有灰尘随着进出气流,进入我鼻子里、嘴巴里。我有点心虚了,我是跳到这条小路上来的,或者说,我是钻到这条小路上来的,这样做法,有失我的仪表,有点不大正经,因为我不是通过正道,堂堂正正走到这条小路上来的。让我想想,我一开始是趴在地上,用手去扒地上的一个灰堆,后来我在灰堆里扒出了一个洞,接着我就去挖洞里的灰尘,洞被我越挖越深,突然,我眼睛失明了,突然,我眼睛又复明了,我用了画龙点睛的办法,在洞里找到了亮光,在亮光尽头出现了一条小路,我是顺着这样一个道理,跑到小路上来的。我以这样一个方式跑到小路上来,我心里亏不亏?不知道。但我这会儿真想在小路上猛跑,快跑,可我就是跑不猛,跑不快,难道这跟我的来路不正有关系?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我这会儿心虚呵,我这会儿惭愧呵,我这会儿内疚呵,我不就是敲不响的一只铃,举不起的一杆旗吗?我不就是永远哑不了的喉咙,永远败不了的将军吗(这个说法不对)?我不就是小老婆养的孩子,不就是被某个女人偷偷生在马厩里的私生子吗(这个说法更不对了,这是在辱骂基督耶稣)?
我真算是倒霉的。我本来想,只要来到小路上,只要努力在小路上奔跑,就能达到某个目标。可我这会儿在小路上根本就跑不快,这条小路完全被漫天灰尘笼罩着,站在小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只有滚滚灰尘。我只要脚下一动,跑起来,立即就有厚实的灰尘屏障出来阻挡我,而在后面呢?也有无数魔手从灰尘阵势里伸出来,魔手狠命拉住我后腿,不让我往前跑,我要往前跑,非得前挡后推,使出全身力气不可。
在歇脚时,我抬头望小路前方……灰尘,灰尘,灰尘……灰尘正摆出一副要我猜测未来命运的架势。这事就怪了,我的未来命运要由灰尘来做主?这事真怪了。
让我再想想,这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我突然心灵开窍,想到了那个亡国之君崇祯皇帝。嘿,还别说,还别骂他是亡国之君,起码不要骂得如此歹毒,因为当时也是大势所趋,他没办法呵。亡国之君崇祯皇帝真能帮我大忙?崇祯皇帝真能帮我大忙,他不是给了我一个圣旨吗?对,他给过我圣旨,只是圣旨的内容被我忘记了。
想想,想想圣旨的内容,我干脆坐下不跑了。跑什么跑?跑了半天,还是没跑出去多远,这条短命的、骗人的小路,不跑了。我也没挑地方,随着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