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干校的造反派总头头,那个姓戴的路过厨房,他走进厨房,见我跪在地上,还在哭,还对着小史摇手,他不解呵,便问了。Du00.coM
戴头头起先是问我,可我这会儿的脑子全是乱的,我连戴头头是谁,都不认识,我对戴头头说,这是我跟小史同志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戴头头被我这么一呛,当然不高兴,便转问小史。
小史被问,没了退路,心里慌,慌了好久好久,最后慌不择词,说,潘小纯想把猪头烧毁掉。
而戴头头也是听觉不行,他居然把猪头听成了那个意思,这不是要拆了天吗?戴头头一把将小史抓住,大声吼道,史树红,你这是反动言论,把猪头说成了什么?把烧猪头说成了什么意思?来人哪,来人哪……一大帮造反派冲进厨房,把小史拖了出去。
我没命地跑,我没命地跑,我没命地跑……正跑着,被戴头头抓住,他笑着,对我说,潘小纯,你立功了,但你这会儿不要跑,你这会儿先得把那锅猪头肉烧好喽,晚上我们还要吃呢。
我立功了?我的脸色慢慢从白色中恢复过来,我立功了?我不懂呵。
戴头头说,你刚才把史树红的问题给……暴露了……给揭露了出来。
不,不是我,这事不是我干的。
不要怕么,我都看见了,你当时跪在地上……嘿,不对,戴头头想想,不对,要揭露,也无需跪在地上向史树红求饶呵?
戴头头正在想着,我却说,我没与王副县长通气,我没说猪头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那话不是你说的,是史树红说的。
不,我也说了。
你也说了?
不,是王副县长说的。
这个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王副县长也没说。
潘小纯,你要站稳阶级立场。
不,那话真是我说的。
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是替王副县长说的。
你替他说什么了?
我说了猪头那事。
说猪头本身没错。
说猪头是没错,但把猪头说成了那个意思,就有错了。
戴头头见此时的我脑子有点不正常,便把我推过一边,他不想与我多纠缠,他想走了。
我一把抓住戴头头,并用手指指我胸前,说,说成了这个意思。
你……戴头头说话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你……
但这话不是我说的。
戴头头推开我,仔细看了看我的神情,觉得我真有点不对,慢慢说,别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急呵,我怕呵,我说,好的,我这就回去烧猪头肉。
不对,你等等,戴头头抓住我,说,你再说一遍。
我问,说什么?
烧什么肉?
猪头肉呵。
这回清楚了,戴头头说着,把我放开。
我说,用苏北话说这句话,就不会清楚。
什么?
用苏北话说这句话,就说不清楚。
戴头头再问,什么?
我说,不信,你试试。
试什么?
用苏北话说猪头。
戴头头真上了我的当,用半生不熟的苏北话说了“猪头”一词。
要死呵,我叫起来,你竟敢这样说?
我说什么了?
你把猪头说成了什么意思?
还是猪头的意思呵。
不对,你再说一遍。
这时,有几个造反派也走到我们身边来,他们都听戴头头用苏北话说了猪头。
我说,你们几个听听,他说的猪头,像不像那个意思?
像什么意思?
像不像那个声音?
像什么声音?
不是,像不像过去王副县长说的那个意思?
几个造反派在脑子里把戴头头刚才说猪头的语音重新回忆一遍,像,真有点像,几个造反派立即警觉起来,都拿眼朝戴头头看。
这下戴头头慌了,他的一条手臂抖得没了边,说,我……我……
我说,你别“我”、“我”了,你就是跟以前的王副县长一样,借着说……诋毁……
这下子真出事了,几个造反派一下子把戴头头围起来,并对我说,潘小纯,你立功了,把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反革命给揪了出来。
不,我也是反革命。
别搞了,潘小纯,你是有功之人。
我也说了猪头的话。
几个造反派哈哈哈笑,潘小纯哪,你是把那话说清楚了,而他(指戴头头)却把那话说成了那个意思。
我……我想,今天这事,嘿,都是我的酱油猪头肉害的,我越想越气,返身走进厨房,想把满锅正在火炉上烧着的猪头肉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