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语。
“我是许行的后人!”许远幽幽一叹。
“‘神农之言’许行,农家的许行,这么说,这相府竟是农家的所在?”张巡大惊道。
——自古以来百家争鸣,扯上哪一家都是荣耀与风险相存,而如今自己莫名其妙地亲近了农家,若这农家势大倒也罢了,但这农家却是历来自主参与“斗天”者中最弱的一家。然而自太宗大帝斗天之后,农家几乎断了传承,难道还是卷到这漩涡中去了?
——或许旁人不知道,但“牵机”却将相府的背景给挖了出来。然而贾淮仁到死之时发现的许大力、冷千笑这两处重大消息却均没能传回二皇子李靖那里。
旁边的陶老倒是笑得轻松,道:“张将军也别自轻,百家争鸣,能传承到今的不过十来家。比之纵横之飘渺,名家之诡辩,小说之无稽,医家之迂腐,农家倒是实实在在的很啊。”
“嘿嘿,老陶就别拿我开涮了,张将军所虑非虚,这相府的确是农家的所在,唯一的所在,农家的门人除了老夫、紫烟跟这相府一众门客长工……”言罢,又“嘿嘿”一笑,道:“就是这天下的老百姓了!”
“如此说来,二皇子的黄金骑士团恐不会在叛军追来攻城夺路的时候助我等一臂之力了吧。”张巡仰跌回坐内,老旧的红木椅子嘎吱嘎吱地响,怅然说道:“罢了罢了,就把我这把老骨头还了帝恩吧。”
那陶老爹看向张巡的眼神有些许赞赏跟尊敬,微微点了点头。
——陶老历来最讨厌官府中人,曾做过八十天的彭泽府令。后因某事受牵连,放言:“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遂解印归田。这陶老爹便是当初名动天下的儒家“五柳先生”陶渊明。只是后来因俗事隐逸,更名为“潜”,字元亮,精研诗文,机缘悟了道家术法。如今修为已至强地界,世称“隐贤”。
此刻的陶潜颇有些感触,缓缓道:“张将军若想活命,倒也不难。”
遂递给他两张天蓝色符纸,上面檀墨勾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又道:“一张贴于百里之内隐蔽所在,紧要关头,含一张于口中,默念‘庄生晓梦,望穿秋水,疾!’,可助你离开原地,现于百里之外隐蔽处。”
“这,这是……”张巡有些惊讶地说道。
——他自幼练体术,身强力壮,膂力过人,马上技艺堪称卓越,也曾跟游方术士学了些个杂七杂八的术法,懂得引天雷淬体,练就一门“天雷劲”的小小法门,可引雷电之力于兵器招式上。上阵杀敌屡建奇功。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倘是跟真真的高修行之人动手,恐是胜败立现。乍看见这法力充沛,作用惊人的法符,竟是紧张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梦蝶遁法’的简易版。”旁边的许远接声道,“老陶已经不是当年‘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的落魄腐儒了。”
“亏得许兄施饭赠酒,授以农法,吾才能执杖芸籽,清流赋诗,登高舒啸,乐夫天命啊。”陶潜言罢,似有所悟,又笑着说道:“也是缘法啊,老夫此种心态倒是合了道家仙人庄子的要义,机缘巧合之下竟领悟了他的‘秋水神功’和‘梦蝶遁法’”
然而陶潜笑得苦涩,笑得寂寥,似是他的存在于诸家而言不甚光彩一般,只见他跟许远二人神情落寞,眼中藏着无尽往事。
张巡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相府的,他从来没有感到有哪一天会如此接近诸家斗天的内幕。
深夜,四下的雨似乎又大了起来,前面无名酒肆中传飘出阵阵叶笛之音,悠远清扬,令人感触颇多。更远处白桦林里传来噼噼啪啪雨打枝叶的声音,战鼓一般催人前行,只是前面的路……
“唉!”张巡叹了一声,往守备将军府走去,边走边吟道:“岧峣(tiáoyáo)试一临,虏骑附城阴。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营开边月近,战苦阵云深。旦夕更楼上,遥闻横笛音。”
张巡终究没有走进无名酒肆,他实在没有心情去陪这些大仙“跳舞”,独自回了守备将军府,着人去喊了“四先锋”跟颜氏兄弟,想必要对今后的形势做一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