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恨我？”庆明帝俯在床边上，一点一点的拭去滴落在床沿上的药汁，“我不过想看着你而已，你怕什么呢……”
静和缩得更紧了，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裹在雪裘里，看上去就和白绒绒的一个大团子一样。
庆明帝摸摸她的脸，很想搂住她，但是怕她抗拒得睡都睡不安稳，于是只能叹口气缩回了手。
月妍跪在地上接过了药碗，低声道：“皇上，静和姑娘他有些……有些怕，还是奴婢来吧。”
高高在上的天子刹那间有些落寞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那只是一刹那间。月妍那小银勺舀了一勺药汁，一点一点的喂进静和的唇齿间。年轻的女孩子动作温柔、谨慎小心，静和皱了皱眉，但是很快的把药汁全部都咽进去了。
……甚至连一点点属于我的气息，都会让你在睡梦中惊慌恐惧么？
庆明帝莫天逸阖上眼，默默的退去了半步。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心里很难受，好像一直被小心翼翼呵护在心里的什么柔软的地方，有一天突然发现早就被割裂了巨大的伤口，早就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只是一直没发现而已。
还当是完满美好的，还当是花好月圆的，还以为是捧在掌心里含在嘴巴里的宝贝，就算折腾闹脾气，却始终没有受过伤害。
月妍微微偏了偏头，眼神在皇帝脸上飞快的掠过，然后咳了一声，低声道：“皇上不必担忧，蒋太医说了家里祖传的秘方治疗尸注很有效，再者也不是什么立刻就不好了的病，只要好好将养，总会转好的。”
乾万帝突而道：“月妍。”
“奴婢在。”
“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帮衬着静和，帮他管教太子、安抚皇后。”
月妍手一抖，慌忙放下药碗跪在地上：“奴婢知罪！”
庆明帝眼皮猛地一跳：“……你……你知什么罪？”
月妍深深的一个头磕下去：“奴婢只是尽心照料太子而已！绝对没有和皇上作对的意思！奴婢以为，既然身在东宫之中，便是尽心照料太子起居为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怕我呢？
——我明明，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
庆明帝蓦然叹了口气，疲惫而伤感。
“月妍，”他说，“你起来吧……朕只是想，太子要大婚了，你呆在东宫多有不便……这么多年来你一头安抚太子一头安抚静和，朕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你愿意，朕就让皇后收你为义女，封清河公主，许嫁太子为太子良娣……”
太子良娣，日后便就是皇贵妃了。
清河公主......月妍一凛，这个称号......听起来像极了静和。
庆明帝......到底是有多么看中静和姑娘？
“听静和说那个太子妃穆小姐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有个清河公主的封号，日后相见处处都方便。若是你不愿意，那其实也没什么，皇后收了你当义女，日后也好嫁人……”
月妍声音颤抖几乎不成句：“奴婢……奴婢不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庆明帝淡淡的说，“朕马上就下旨，这个苍梧殿里所有服侍静和的宫人，全都加升三级。蒋太医医病有功，即刻起替换王君义，为太医院首席太医。”
月妍震悚不能言语：“皇上这是——”
“朕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庆明帝一字一句的道：“——这个皇宫里，谁才是他们应该奉承逢迎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