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夜,他都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过。或者,她已经忘记,她一直求着他不要离开,手里一松开就慌乱地直掉眼泪,他不得不握着她的手,才让她能安心入睡。
此刻,她像是踩着瘟神似地,抖了一下,立即挣开了那只大手。
大手轻轻滑落在身侧,男人的眉睫也微微抖动了一下。
丁莹什么也没发现。
她压抑着想要尖叫撕扯的冲动,呼吸遽紧,心口闷得阵阵发疼,在感觉要崩溃之前,她迅速翻下了大chuaNg,拣起地上凌乱的呐衣裙衫,逃似地,躲进了浴室。
关门的那一声重唤,终于让黑眸洞开,那里,一片沉黯,静无波澜。
丁莹一进浴室,就看到挂在那蓬蓬头上的小呐裤,顿时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低咒一声,扯过呐裤迅速套上,衣衫上仍留有淡淡的湿意,穿在身上微微发凉,却是一再提醒着,她经历了怎样的壹夜,狂野疯魔!
该死,怎么会这样?
她一定是在做梦!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散乱,容色憔悴,却掩不住红唇微肿,雪白的脖颈下,罪迹斑斑,青青紫紫叠成一片,惨不忍睹。
昨晚……
她狠狠一甩头,甩掉那一个又一个开始苏醒的片断,搅扰着脑子的清明,要把那已经一片狼籍的防守再次筑起,身夏一阵虚弱,却是深深的无力感。
一下跌坐在那张浴凳上,记忆像洪水猛兽咆哮奔来。
——立煌,别丢下我。
她就坐在这张凳子上,扑向正在给她擦脸的男人,乞讨似地求唤。
老天,该死的酒后乱X!
砰的一声,浴室门终于被打开。
室内的光线比刚才要暗了几分,淡淡青烟缭绕,没去窗帘外透入的薄光,将那个男人深峻的面容也掩去。
指间的一点腥红,在暗色里灼灼。
一口,吸得极深,烟雾一下浓烈,教人看不清男人是何表情。
丁莹心口的那股闷痛,突地一跳跳上了额角,眼底。
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身躯,精壮,结实,曲线起伏,分毫寸断之间昭示着,这壹夜荼糜。
她张口,想骂,想吼,想埋怨,可是却都堵在喉咙口。
——我是她男朋友!
大约七个小时之前,这个人应该还在京城家中,此时却出现在这里,她的眼前,她从他怀里醒来。
最终,牙关紧紧咬下,目光纠结交割,晨曦的光都黯藏。
那眼眸太深,太重,若是再多看一眼,就要被那片暗无边际的黑洞吞噬了去。
她哽着喉头,撕烈了眼神,扭开头,双拳紧紧握着,退后一步,转身跑掉。
可是还没眨下眼,女子又突然冲了回来,从她的包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咬牙切齿地扔在他旁边的chuaNg头柜上。看来的眼神,像要把人撕碎了吞下,又像是无可奈何的恼羞成怒。
沉闷的响声,从那方传来时,男人眨了下眼,唇边似有若无地泛起一丝波澜,却又很快消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埋了埋头,发丝从额上跌落。
指间的烟头长长一截,一下打落在深色的织花锦被上,抹不去的,是那上面绣织繁复难以描摹精致花纹,牵牵绕绕,藤蔓叶支。
果然,逃得比兔子还快。
很好,很好。
丁莹,你很好!
男人眼眸一眯,颌下抽得死紧,回头将指间烟头狠狠拧灭在大大的水晶烟抽灰里,那里其实已经满满一缸,从太阳未升起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室内的微粒都仿佛停滞在阳光的穿梭中,男人一把掀开被子,走下了大船。
那船单上,似还深深印着两个印子。只是有一半,早已发凉。
镜子里,同样的位置,映着男人的像,他偏转过头,颈肩处有一个牙印儿,再转身,背上还有几道浸血的抓痕。
昨晚那小刺猬收起了一身刺,却是又探出一双利爪,倒着实让人惊奇她竟然也有那样一面。
可是不及回味,女子离开前的表情,就让男人彻底变了脸色。
浴室里立即传出乒里乓隆的响声。
从浴室里出来时,男人已一扫浑身怒色,整个人精神焕发,气色好极。
走向衣柜时,脚步突然一转,来到船边,拿起船头柜上女子扔下的小纸片,一把撕了个粉碎,扔进垃圾筒。
八十万支票,原封不动归还。
的确是个莫大的嘲讽!
可是丁莹,这从来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
转眼,却已是秋风瑟瑟,天阴沉沉压在头鼎仿佛随时会落下来砸个粉身碎骨。
丁莹一早掏出藏了一季的风衣,将自己从头裹到尾,围巾加上眼镜。
“丁姐?”
小诗远远看到走来的女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迎上前,惊讶得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