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呢?你那些逃香港的伙伴们?”丁建成瞧着他问。
“回去了,当我从火车上掉下来时,他们也跟着就跳了下来。”死里逃生的张建军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丁建成,愣头愣脑的又像从前乡村的那个他了,他好像这时才慢慢地从惊心动魄的场景中回到现实中来:“他们讲彩头不好,这个星期就不逃了。”
“依我看啊,还是你们太不小心了,如果有赵超兄弟在你身旁就好多了,他才是一个有勇有谋且动作迅捷的人。”
没有回应,夜,已经很深了,宿舍里静悄悄的,丁建成在吸烟,他沉默了。张建军却双手抱着一头蓬松的港式长发,香烟在有些尴尬沮丧的空间里缭绕着。丁建成却总在盼着赵超能早日回来,一是:他总希望赵超的父母能早一天知道他还安然无恙,早一天了结两位老人的那份盼子心切的愿望。二是:既然他们都要往香港那边偷渡,何不两个同兄弟般的知青一起走呢?可相互照应啊。
“建成,赵超给你回信了没有?”张建军问。
“他不一定会知道我现在的地址,我去过他家里几次,他的父母亲都急死了。”
“为什么?”
“他们是在想,这儿子到底还在不在这人世间,因为他离开家里的时间也太长了呀,都已经三年了,老人急呀。”
“我告诉你啊,现在每天广东的沿海起码有一千人往那边逃,有些地方已经动用警察和军队来增强边防的守卫了,可能赵超那小子已经从那边逃过去,唉!老子也是命苦,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他们来信,这边好难啊,我只能与这几个兄弟逃了,等不到他们呀,赵超也是一样。”张建军牢骚满腹。
丁建成在回城后听说过关于逃往香港的一些事,那些人中有他的同学,有儿时的伙伴。他们还劝他也逃过去,说是港英政府很仁慈,他们会把那些成功越过第一道搜捕网的人送到发证的地方,给他们办理永久性居住证。他还断断续续地从那些已经逃过去了的亲戚们讲到,那边确实比大陆好很多很多。在那里随便做点什么,一个月弄个一二千港币没问题,而且还可以把那里当成一个跳板,从那里走出国门,到其它国家去发展。
他们把香港描述得如人间天堂,此时,丁建成不再反对他的好友们逃港了。他知道其实那也是一条荆棘丛生,风险巨大的冒险行为。前不久就有一个偷渡逃港者从火车上掉下来摔死了。但他还是希望这些朋友们张开他们的翅膀飞越过那道海岸,去圆他们的梦,那里毕竟是他们通往自由世界唯一的一条路了。
赵超在收到丁建成的信后,还真的就星夜兼程地往回赶路了,这天晚上刚过十点,他终于披着星光踏着月色,疲倦地出现在丁建成的宿舍门口。
“这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渡逃港的?”一进门放下从前在乡村就用过的那个桶袋,他就急忙问丁建成。
“信里我都与你说了,实在要逃就与张建军一起逃吧,昨天,他差一点连命都没了呢,你回来了,我也放心了。”
丁建成与赵超说起他家里的情况,以及这边照样有办法越过边境到达香港。因此,没有必要非在广东的边界去孤军奋战,并建议他与张建军共同酝酿通往自由世界的计划。
“建成哥,我听你的,从前是听你的,现在还是听你的。”
“呵呵,兄弟呀你能听我的就好,你那个老娘可怜,兄弟,你对她不住。”丁建成指责赵超,对他的不孝从内心愤懑不满。
“这样,你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回家,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先解老娘的忧,怎么样?”丁建成用目光逼视着他。
“要得,我说了,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还是明天再回去吧,我们不也分别好几年了?”
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十分内疚的,并准备把他近三年的欢乐苦涩痛痛快快地向丁建成诉说一番。
“建成哥,怎么总没听你们说起过何雁呢?她在什么地方?现在还好吗?”
美丽的何雁,知青们心中的大雁,那只受了伤的大雁,总让这些知青们记挂在心。他们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但是,丁建成还是没有想到这个从前桀骜不驯、顽劣异常且有着强烈反叛精神的赵超竟然会变得粗中有细了,这是与他的个性截然不同的。近三年了,在外孤独地闯荡了近三年的他,风风雨雨中定是磨难不少,这些经历居然也能让一个孤傲的人慢慢地成熟起来。此时的赵超不但懂得要去关爱自己的父母亲,还能去关心那些曾与他患难与共过的知青们,丁建成避开他那焦躁的眼神,心中有一份辛酸:
“基本与她失去联系,我只知道她去了北京读书,在什么学校,什么样的境况我一概不知。”提到何雁就像是揭开了那块让丁建成痛苦不堪的疮疤,他不想再去回忆那段让人难以承受的痛楚。
“哦,都去读书了?那她的病应该是好彻底了,你这里她都不来个信?病好了,难道还真把我们全忘记了?”
丁建成没有回答,他有意地把话题转开:
“老弟,你这几年在广东,生活过得好?有些什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