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净净,翻毛工作皮鞋上也不见了平时的煤屑泥土,丁建成在欣慰的同时总还是对他有些惋惜。就在几天前,他还专程去曾磊的厂子里看望过他,锅炉房里酒醉熏熏的他,根本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曾磊了。
从乡村回到城里后他完全变了,也就三十岁不到的一个年轻人,一身邋里邋遢,精神萎靡,像是谁欠了他什么东西似的牢骚满腹,那种自己作贱自己的行为举止,完全出乎丁建成所料。那天他把曾磊拉出锅炉房对他说了一句话:“有人在等着看你出洋相,你还记得那个秘书说过你的话吗?‘一个没有出息的东西’!你记得吗?”他抬头怯怯地看着丁建成,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似的,愣在那里半天也没说话。
“唐同的遭遇是值得同情,我们要尽可能地给他一些帮助,但是不要去怨天忧人了,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因为我们都活着回来了,想想吧,想想李静大哥,我们就应该知足了。”王林真不愿意知青们心灰意冷,就这样颓废下去。
参加工作近三年的王林,已经是铁路一个部门的主任,这时的他政治上也已显成熟,并在两年前就入党提干了,他是能够理解这些同甘共苦的患难之交的,看着还沉浸于愤懑中的曾磊,他只能是提醒并在精神和物资上给予慰藉:
“十年文革给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带来了灭顶之灾,不知道有多少像唐同和你曾磊这样的当年忠心耿耿,如今却万念俱灰的知青。目前,国家也处在恢复时期困难重重,这么庞大的一个知青群体,哪里会有一个相应的就业市场,更不可能会有现成的好事等着我们去做,自救吧。”
王林把他一个月的工资交给了丁建成,他让丁建成把这些钱转交给赵超的父母,好让两位老人去买点什么:“你就说是赵超寄回来的,这样,两位老人会感受到来自儿子的那份孝心。”
另外他还交待丁建成赶紧给赵超写封信,尽快与他取得联系。他根本就没有计较从前的那场兄弟之争,并把他的那份深情嘱托给了丁建成。一份欣慰在知青们的心中油然生起,王林细腻的情感,他那厚重的言语和无私的善举,再一次让丁建成品读出他高尚的情操。
一栋栋高楼,在他们付出了辛劳的汗水后矗立起来了,高架上无遮无挡,太阳光把丁建成晒得黝黑,可来自知青们的那份相互关怀却温暖了他的心。但是,这一年他们付出了心血的高考却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充满着希望的高考又一次令他们失望了,怎一个尴尬、忧郁?付出了辛勤的汗水,而等待他们去收获的庄稼却枯萎了。发生在这一年之间的事情,一时让他们激动,一时又会让他们辛酸,他们就那样沉浸在怅、叹、惊、烦、愁之间,好在他们没有一蹶不振。那一天,当他们从校园里走出来时,王林还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丁建成:“希望能与哥再一次在校园里相聚。”没有低头,他们从那里走出来对视一笑待来年。
七八届高考的幸运儿们,在那里发出欢快的笑声,他们在阳光下被沐浴着,而此时的丁建成也在这所校院里,但他却是在这所校园的建筑工地干着属于他的那份繁重的苦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