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霁风真背着一把掺了青菜叶子和红豆沙的、五彩缤纷的干草捆儿,乖溜溜回到鸿胪寺,负荆请罪了。
张元原本只想哼一声,可一瞧他绑得跟只花尾巴的孔雀似的,不由瞪圆了眼睛,只觉脑袋嗡嗡直响:“你这是什么模样,官仪哪儿去了!”
林霁风实话实说,可怜兮兮的:“没办法啊,媳妇儿逼的。”
早听说这混小子怕媳妇,可没想到竟会怕成这样,定远侯怎么还没打死他?这般胡思乱想着,张元还不忘噎一句:“你不是告假了么,现在来作甚!”
林霁风继续说实话:“来销假。”
张狐狸咬牙切齿,暗搓搓摩拳擦掌着,就算这是未来太子妃的哥哥,他也想给狠揍一顿,这实在太气人了!
不过想想今早抓了个那些个,张元觉得自己必须先忍了这口气,这混小子还有用,现在可不能打死了,得准备推前头去挡明枪暗箭挡御史的口水呢!还是那句话,谁让这是太子妃的哥哥!
林霁风暗暗观察着张狐狸的神色,心里有了八分的谱:今早,那侍卫差点撞上张元,是个巧合;但张元去那里抓人,绝不是巧合,他就是有意去逮——纪伊真绪的把柄。
也就是说,暗里撺掇并威逼贾家人的,大概、或肯定,有扶桑藏在背后。
貌似有点儿不靠谱?算了,看那纪伊真绪那副心比天高的德行,也不像是个靠谱的人。
林霁风摇头叹气,估计黛玉还是被牵连的,惹了别人红眼或白眼儿的,还是自家叔叔。
张元也无奈,远来毕竟是客,又是来谈海疆大事儿的。虽然纪伊真绪在皇上跟前求亲闹得难看了些,可扶桑将军送来的那份划分海疆的建议还算靠谱,与皇上所想有差但差得不多,并也就是说,没有哪边想蛮不讲理划地盘占便宜的意思。
那就继续谈着,划线上彼此没有大的冲突,可小事儿也不少,尤其是那闹腾的倭寇,到底归谁家管,能不能越了海域去抓?争得叫个争锋相对。
谈着,那使团就得继续住着,说是京城九司派侍卫保护罢,可接待的毕竟是鸿胪寺,若出事儿还是张元的,偏偏那纪伊真绪怎么看都是个不肯消停的主儿,心眼子一串串的,张元不得不亲自住进寺里盯人,果然给他盯着了:有私自往来做探子的鬼鬼祟祟的一些个家伙,真当他鸿胪寺是烧香的庙,进出自如?张狐狸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反正朝廷给派了侍卫,他摆个上官的谱硬拽了去,立马抓了一团,正押在后面呢!
林霁风却真觉得庆幸,幸亏张狐狸的小心眼儿发作了,或者说幸亏纪伊真绪求了个不靠谱的亲,使他自己先落了下风、引了人的怨念与忌惮。这次若不是鸿胪寺卿亲自出手,就凭他个典丞,就算能做,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少不得朝上挨一顿炮轰。
于是,林霁风厚着脸皮,笑眯眯地凑过去:“大人,听说您早上抓了些人,是不?”
张元正在想该点头还是摇头,可忽然想到林霁风昨晚送假条来的时候,说的是“家里有事”,心里不由一突,嘴角直抽:“别瞎打听!还没说清楚呢,你说你家里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不会又跟你家、或者往明白说了是跟你叔,有关系吧?
林霁风做足了苦相,熟能生巧地卖消息讨巧:“什么事都有,我叔叔实在太忙,家里顾不上,都扔给我了。”
张狐狸明白了,得,这真还有关系!顿时阴森森地磨牙,信念更加坚定:怎么都得找到机会将这臭小子踹出去,就跟闺女大了就得往外泼是一个道理,留来留去是跟自己结仇!
看着狐狸似乎是松动了,林霁风得寸进尺,立即提出:“大人,反正现在还没人来提呢,”到底由刑部提还是兵部提还是个问题呢,“不如先去问问,到底这里是您的地方,不管有什么偷鸡摸狗的,您先问才是理。”
“你带几个人,自己去罢。”张元才不去呢,去了就是将这包袱捡自己身上背了,那还不得跟这臭小子似的,背一捆五颜六色的烂草,压根掩不住,孔雀开屏似的,招摇过市平白惹人笑话。他可是正经人,哪能如此不顾形象!
林霁风真去了,他对“刑讯”向来有一套,问得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殿前请婚竟然被拒了个颜面扫地,纪伊真绪气不过,想给报复一番,就动了暗里埋伏在这里的探子,打听到贾家那遭子破事儿。
按照本朝律法,出嫁女已经不再是娘家的人,更别说外孙女,是以无论什么案子没法向黛玉身上攀扯,最多被人背后嚼两句罢了。可若是外家闹事儿,太子妃嫌这个外家扯后腿,暗地里出手暗害,那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林霁风立即回去盘查,果然发现,即使困窘成这样,贾家那老太太还在吃参,而那些个参,要么是从他的铺子里销出去的,要么是从他媳妇那儿拿的。
果然是这么回事:外家不慈,太子妃却不可不孝、更不可能忤逆人伦,纲常伦理欺人,却不得不守着。这次想栽过来的,竟是杀人案呢!
……就是做的太不干净,前后上下全是漏洞,连一个寡妇都没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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