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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前夕,阴沉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天空突然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早上起床来,推窗眺望,巍峨的碧云山银装素裹,仿佛披挂了洁白的哈达,闪耀着皑皑的光芒。
学校停止了上课,同学们都自主地安排时间迎接考试。吃过早饭,踏着松软的积雪,陈蕊挂着书包去教室里复习。在门口处,她和急匆匆地出门来的马小瑶撞了个满怀。
她问马小瑶:“干嘛去,那么遭急?”
马小瑶诡诘地一笑:“赏雪呀!走,去山上看雪景,千载难逢呢!”
说完,整个儿扑到陈蕊的身上,双手铁桶般死死地箍住陈蕊的腰,也不管陈蕊是否答应,一个劲儿直往外面拖。
陈蕊好不容易才挣脱了马小瑶的手,她说:“对不起,我要复习,考不及格无脸见人!”
“呸,考不及格补考就是了,咋无脸见人?”她凑过描得嫣红的嘴唇,贴紧陈蕊的耳朵,“告诉你一个秘密,考试题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科目,无一例外……”
陈蕊惊讶地瞪着马小瑶,似信非信。
“走啊,愣着干啥?”马小瑶又拉住了陈蕊。
陈蕊不好再拒绝,犹豫着,返身跟着马小瑶下楼。
教学楼前面有一片桂树,桂花开过了,树叶却依然碧绿葱翠。桂树林的尽头,又是成片的腊梅和山茶。寒冷的季节,梅花和山茶正绽放出亮丽的花朵,浸溢着馥郁的馨香。本来平时是少有人到这里面来的,较僻静不说,也不靠大道,并且还不像别的地方那样,有供人悠闲地坐下来读书和闲聊的石墩、木椅。但今天不同,赏花的人特别多。不过,马小瑶带着陈蕊从这儿经过,却不是来凑热闹赏花的,而是选择了由此去碧云山的径道。
在后校门处的公路旁,马小瑶站了下来,她对陈蕊说:“等一等,有车来接!”
陈蕊问:“谁的车?”
“哎呀,问那么多干啥,车来了,你只管坐就是了,又不要你付车费!”马小瑶不耐烦地嚷道。
“不行,你不讲清楚我不去了,要去咱俩就步行!”陈蕊的倔劲也来了,她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说。
“好,告诉你吧,咱们系主任龙叔叔的公子开车来接我们。知道吗,就是那天陪我去温泉游泳的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帅哥,美院的,画家,考试题就是他弄出来的!”
“哦……”,陈蕊恍然大悟,她说,“我没注意,不知道那天陪你的竟然有一个是龙主任的公子。失敬了,真不好意思!”
“看你说的,你哪像是在羡慕我呀,完全是像在嘲笑我。龙叔叔和我爸的关系非常好,我入学后常到龙叔叔家里去玩,龙哥在美院学油画,他看见了我,说我长得漂亮,又清纯,硬要给我画像,因此便混熟了。爸爸在司法系统的熟人多,包括杨教授,明白吗?城里人和你们乡下人不同,只要是当官的,就必定有很多官场的朋友。我爸爸当法院的院长10多年了,10多年是啥概念啦!……说多了你也不懂,算了,不说了,谁叫咱俩是同学呀!”
马小瑶的话,仿佛一根锐利的针,扎进陈蕊脆弱的情感里,直刺得陈蕊的心鲜血淋漓。只见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喃喃地说:“对不起,你去吧,我有事,得回去!”
说完,不等马小瑶反应过来,转过身子,一阵小跑离开了。
望着陈蕊远去的背影,马小瑶纳闷着,自言自语地嘟咙道:“乡巴佬,真是……”
恨不得入地三尺,把自个儿躲藏起来。进了梅花和茶花烂漫的世界,陈蕊才渐渐的缓过神来了。不过,她仍不敢抬起头来,正视旁人的目光。虽然她不是那种十分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的女孩,但马小瑶对自己的傲慢和对乡下人的轻蔑,无疑使她不得不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谁说在高等学府里,乡下来的孩子和城里来的孩子没有差别?谁说新时代的大学生彼此都生而平等?在不平等随处可见的社会里,每一个公民的脸上都贴着不同的标签,胸膛上都划着不同的符号。由于不平等,有的人获取一纸文凭易如反掌,而有的人却要付出艰辛的努力,比如马小瑶和自己……
正寻思着,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了:“嘿,独自发什么呆呀?”
她抬头,是许莉。许莉和几个男女同学在游玩。
她尴尬地笑一笑,说:“背书,要考试了!”
“怕不是吧,心不在焉的,哪像是在背书呀!”许莉挽起她的胳膊,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几位同学,“我老乡,法律系的,陈蕊……”
“唔,陈蕊,好好听的名字喔,蛮诗意呢!”站在许莉身旁,蓄着大披头长发,戴一副时髦的金边眼镜的瘦高个儿男生接话道。
陈蕊向那男生打量,许莉忙解释:“高升,就是我给你讲过的那个……那个……诗人!”
“唔,对,诗人!”那男生喜不自禁,转过目光看着许莉,得意地说:“你给陈蕊女士提到过我?好荣幸喔!”微闭双眼,双手捂胸,做出陶醉的模样。
陈蕊险些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