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了闩。
她默默地走到书桌前，默默地坐下。
拉开抽屉，她取出了一张信笺，然后滴水研墨，在笔架上抽起了一枝狼毫。
她濡墨挥毫，在那张信笺左上角并排儿写了四个字：“川儿、慧儿”。
突然，她执笔皓腕一阵颤抖，她放下了笔，揉了那张信笺。
就在这时候，灯影一暗一明，接着，她身后响起一个低低话声：“姐姐。”北天香身躯一震，霍地转过头去，她一怔，一阵惊喜，要叫，一只柔若无骨，欺雪赛霜的玉手掩上了她的檀口。
高燕儿站在她面前，一头秀发披散着，是那么从容，那么平静，道：“姐姐，虽然我不怕有人闯进来，可是让他们知道姐姐房里多个人总是不大好。”她收回了手。
北天香伸手抓住了她那只要收回去的手，难忍惊喜地道：“妹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高燕儿道：“我这个鼻子灵得很，老远就闻见贼味儿了……”微微一怔，旋即歉然地道：“姐姐，我无意……”
北天香淡然一笑道：“在贼窝里的人，都难免会沾上贼味儿的，妹妹，外头布满了明桩暗卡，你是怎么进来的？”
高燕儿道：“姐姐忘了，我曾是’墨香教‘徒，有一身’墨香教‘的邪法儿！”
北天香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歉然说道：“为了我，已经让妹妹先后两次……”
高燕儿微—摇头道：“我现在想明白了，什么叫邪术，什么叫邪法儿，神术用以为恶，至正亦邪，邪法儿用以为善，虽邪亦正，从今后我不用限制我自己了，我认为用它来对付这班祸国殃民的贼寇，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北天香道：“文老跟慧儿也来了么，都进来了么？”
高燕儿摇头说道：“不，我一个人来的，我来的时候她二位不知道，不过我走之后他二位一定会发觉的！”
北天香眉锋微微一皱，道：“这么看，文老跟慧儿虽然没跟妹妹一块儿来，恐怕如今离这儿也不远了。”
高燕儿道：“怎么，姐姐以为他二位也会找到这儿来么？”
北天香道：“难道妹妹不以为他二位也会找到这儿来么？”
高燕儿沉默了一下道：“那也不要紧，他二位不会比我快，等他二位发现这座大庄院时，我已经把姐姐救出去了！”
北天香目光一凝，道：“妹妹要救我出去，妹妹，当初是我自己愿意跟家父来的。”
高燕儿道：“我知道，姐姐当时是不得已！”
“不，妹妹，”北天香摇头说道：“当初我所以跟家父来，绝大部分是出诸我自己的意愿。”
高燕儿讶然说道：“难道姐姐不愿意让我救姐姐出去？”
北天香含笑说道：“既然当初我跟家父来，是出诸我自己的意愿，又何来一个救字，不过妹妹这番心意我仍然感激。”
高燕儿诧异地看了北天香好一会儿才道：“姐姐，这是为什么？”
北天香笑笑说道：“人恋故土，落叶归根，这道理妹妹该懂，就在家父带着人出现在天宫那一刹那间，我想通了，他再不好，他总是我的亲身之父，我几次想脱离北家，也曾经下过决心，可是最后我发觉我还是做不到；也许是由于骨肉天性，谁也无法真正忘却人伦与亲情！”
高燕儿道：“可是姐姐，这儿留不得……”
北天香含笑说道：“虎毒不食子，这道理妹妹也该懂，我刚才本来打算写封信托人带给慧儿告诉她一声的，可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现在妹妹来了，那就更用不着再写信了，对任何一个外人来说，这儿不是善地，在他二位还没有找到这儿来之前，妹妹还是赶快去拦拦他二位吧，请妹妹替我带句话，我跟川儿跟她的缘份尽了，请他二位不必再找我，也不要以我为念，假如还有一点点未尽的缘份，将来彼此还会再见面的，同时我也谢谢文老多日来的照顾，在这儿我也请妹妹多保重，谢谢妹妹为我跑这一趟，预祝妹妹跟王天寒神仙眷属，白首偕老，而且生生世世为夫妻。”
高燕儿道：“姐姐……”
北天香含笑摇头，道：“妹妹别再说什么子，我说的都是实情实话，绝没一点虚假，妹妹请……”
高燕儿是个极富感情的姑娘，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早就把北天香当成了她的姐姐。
这时候她心里突然一阵难过，忍不住美目涌泪，道：“那姐姐，我走了。”
北天香笑容依然，紧了紧握在高燕儿手上的柔荑，柔卢说道：“好妹妹，你的心意我懂。
我又何尝舍得，可是世上无不散之筵席，一旦到了缘份尽了的时候，那是由人不得的。可别带着泪走，我会难受一辈子的，笑着走。”她拿出罗巾为高燕儿擦了眼泪。
高燕儿香唇抖动了一下，突然笑了，可是那笑比哭还让人难受，她头一低，身躯一转，灯一暗又明，人已经不见了！
北天香拿罗帕的那只手还举在那儿。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