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孤城雪出现在宫门外以后,曲凉风有了心结,游锦鸳有了心结,游烈天也有了心结,所以,曲凉风是越加的清冷无欲高深莫测,游锦鸳是越加的消瘦清减面色憔悴,游烈天更是吐血三升喜怒无常。
天色渐暖,游烈天却连上早朝的力气都没有。曲凉风不得不发下皇榜,寻求神医。
这日傍晚,游烈天午睡后气色稍好,便召来曲凉风议事。
那天,游烈天穿着大红色的锦衣半倚在床榻上,消瘦的脸毫无血色,在曲凉风的记忆中,游烈天的世界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剩红与白两种颜色。
尚未彻底黑的帝宫已燃上蜡烛,烛光摇曳,连带曲凉风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
游烈天看着曲凉风走到距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撩起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的眼睛带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厉:“七日之内,除掉孤城雪!”
曲凉风因惊讶而张大眼睛,却又缓缓垂下眼帘:“陛下太高看微臣了。”
“曲凉风,莫要说,你当真不心动。”游烈天僵硬的扯了扯脸颊上的肌肉,漏出个讽刺的笑容。
“微臣尚有自知之明!”烛光下,曲凉风的银衣都是冷的。
“貌似,已经晚了——”游烈天对着旁侧招招手,守在一旁的宫女垂着头将托盘端到曲凉风的面前,托盘上是一个红色似血的瓷瓶。
在看到瓷瓶的一瞬间,曲凉风狭长而危险的眼睛眯起,似是不可置信般拿起了瓷瓶,急忙打开,却已是空空如也。他笔直的身子晃了晃,后退一步:“碧落,你用了碧落……”
曲凉风突然睁大眼睛,疾步走到游烈天身前:“你,用在了谁身上?”他问的声音极大,似乎想要惊醒这一场噩梦。
大概对曲凉风此刻的表情甚为满意,游烈天歪了歪头,笑的得意:“朕自是不会舍近求远……”
“长歌——”伴随着“啪”的一声,曲凉风手中的瓷瓶摔得粉碎,就好像,他此刻的心。
那一刻,曲凉风清清楚楚的明白,与爱情相比,与长相思守相比,他更想要让荆长歌活着,活在他的视线里,活在他的人生里,他只想要那个荆长歌,那个活蹦乱跳的荆长歌活着。
那么那么的爱,又那么那么的无奈。
他的爱,是这个样子。
他所给她的爱情,也只能是这个样子。
在顾不得什么帝王天下,曲凉风匆忙向外跑去,中途撞倒了一旁的宫女,碰倒了身后紫木椅,他却浑然不觉,身后,是游裂天凉凉的笑声:“曲凉风,荆长歌和孤城雪,你只能选一个!当然,丞相也可以舍己为人。不过……我命不久矣,若是丞相也去了,这大烈的天下……哼,想必,丞相定舍不下陷这大烈的子民于水火。”
游裂天恨,恨曲凉风,恨孤城雪,恨荆长歌,恨整个世界,恨所有健康快乐的人,更恨自己的不幸,他曾经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要让他所爱的人和自己生在同一个家庭,为什么要让游锦鸢和自己流着同样的血脉,他睁开眼去看这个世间,哪一个人都比他活的幸福,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不幸的人了。
所以,他怨着,恨着,不停的想去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所以,他给荆长歌下了碧落。
他要他周围的人,都和他一样不幸,唯有这样,才能舒服一些,唯有这样,才能有一丝安慰,靠着他人的不幸,来得到的那丝欣慰。
三月杨柳依依,荆长歌抱着大白坐在树梢,仿若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任由下方的宫人围城一堵厚厚的墙,急成热锅蚂蚁团团转。
大白窝在荆长歌怀里喵喵直叫,任它喊哑了猫嗓子,荆长歌却仍旧失了魂般,目光定定的望着东方,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光华。
大白很着急,荆长歌最近的样子明显不对劲,许多时候,讲着讲着话吃着吃饭就开始发呆,无论怎么叫,她都好像听不到,好像整个灵魂都不再在这个世界的样子,一开始大白还以为她还没从荆家的事情中走出来,但明显不是这个样子,荆长歌出问题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中了毒。
大白很着急,所谓的医者不自医,在荆长歌身上完全的展现了出来,她根本没有丝毫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曲凉风迈的步子很急,风翻起他银色的衣角,如纸般苍白的表情,远远的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树上的荆长歌,与人群间隔着大片大片的空白,那一步,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
怎么就,连话都没有了呢?
“喵呜——”大白在荆长歌怀里跳了又跳,最终,狠了狠心,伸出爪子给了荆长歌两下。
“嗯……怎么了……”伸手揉了揉眼睛,荆长歌这才醒过来,抬头看向东方,惊讶的张大嘴巴,漏出雪白的牙齿:“呀,太阳怎么没了!”
大白伸出爪子无助双眼,对于荆长歌慢半拍的行为不忍直视。
“娘娘,快下来啊,上面危险……”绛紫千呼万唤,终于看到坐了一天的荆长歌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