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江一直坐船,回到家里。
老家由大姑父的家人在照看着,没有破败。
和巫立行他们通过电话,娘俩就在这边过年陪老人。
三口人的团年饭,阮秀做了一大桌子菜。
老人的兴致很高,吃了两碗米饭,菜什么的也没少吃。
吃过年夜饭,太姥姥像个孩子一样,在巫山的搀扶下,要在院子里放烟火。
烟火灿烂,老人双手拍着,像个孩子。
“阮德彪,阮庆成,你们怎么来了?”太姥姥忽然叫起来。
“你太姥爷和姥爷的名字。”阮秀在巫山耳边说着。
巫山大骇,看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不和你们走,秀秀和小山对我可好了。”太姥姥在挣扎。
巫山觉得毛骨悚然,背上像是有东西在爬,慌忙把太姥姥扶到屋里,让她到铺着厚厚棉被的凉椅上坐下。
太姥姥的脸色突然变得好起来。满面红光。
她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孙女和重孙:“他们来接我了,我要走啦。”
太姥姥的手逐渐变得僵硬,脸上的笑看上去有些渗人。
阮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巫山的泪水,也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滚落。
老巫家虽然没在巫县了。不要说粤南特区如今的第一书记巫立行,就是炎黄的企业在整个亿县地区遍地开花,全地区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一线工人都是炎黄的。
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杨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到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巫县的县委书记,还是老巫家的人,叫巫立钟。
这人巫山不熟悉。阮秀远应该认识,不停和他商量着。
刚吃过年夜饭,院子里面生上四堆大火。
整个院子上面,用帆布盖起来。里面还是很暖和的。
母亲和巫山,头裹着孝巾,感觉到无事可做。
不管娘俩想做啥事情,都有人抢着干。
人的尸体,怎么就那么沉呢?
当巫山把太姥姥抱起来。放在棺材的时候。
体重也就七八十斤的身体,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抱得动。
旁边的人看见,七手八脚,把老人放到棺材里。
阮秀远的眼睛红红的。不停抽泣。她给自己的奶奶洗了最后一次澡,换上崭新的寿衣、寿鞋。
太姥姥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里面,双眼紧密。
脸上,还带着一辈子固有的微笑。
一根桃枝塞进手里,末端,用绳子系着一个玉米饼。
听这些办事的人说,那叫打狗粑。
据说,人死后,魂魄要去阴间。
阴间有狗,只有绳子上的打狗粑不断扔出去,才不会吞噬往生者的魂魄。而且因为桃枝辟邪,狗也不会凑到灵魂身边。
她的脸上,被一张草纸覆盖。
随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拿着斧头和钉子,把棺材钉死。
“奶奶!”阮秀远哭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巫山目无表情,脑袋里空空荡荡的。
他只是在太姥姥的棺材尾定定地跪着,看着那长明灯忽闪忽闪。
耳边,是一些人围着煤火,在那里唱孝歌。
“无人接哟嚯,我来接呢嘿嘿,我请歌师傅把气歇啰嚯。”
孝歌带着固有的哀伤调子,那边歌师傅还在继续唱着孝歌的经典桥段:“大郎替了宋王衫啰嚯,二郎短刀一命亡啰喔。三郎被乱马踏如泥的浆啰嚯,四郎尸落在北方啰喔。五郎怕死为和尚啰嚯,六郎镇守瓦桥关啰喔。只有我七郎儿死得惨啰嚯,七十二箭把命啰哦亡啰嚯。”
到了这里,就该下一位接着了。
这个唱段,是佘太君在殿前哭诉杨门七将的下落,巫山在前世的时候还学过。
谁料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己的家人葬礼上听到。
没有大操大办,也没有收任何人的礼金。
太姥姥的坟茔,在县城旁边不远的阮家屋场背后的山坡上。
太姥姥就这么长眠在那里,旁边一条小溪日夜流过,身后是一片松林。
话说,太姥姥的坟对面,离这里五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端公。端公就是当地人对道士的称呼。
当天上午,老人刚葬下,这个叫张丙宁的端公突然觉得心惊肉跳。
他百思不得其解,推开大门,一阵豪光扑面而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令!”他大喝一声,从堂屋的神龛下取出桃木剑,咬破舌尖喷在剑上。觉得心口一疼。
“白泉,对面是什么事情?”张丙宁对着里屋使劲喊儿子。
“噢,说是巫主任的妻奶奶下葬。”
他闭上眼睛,把拇指搭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默念着口诀。
“不对,这老太太不会有子嗣的,怎么会?”张丙宁心里大惊失色:“白泉,快搬家。对面那块坟地后辈出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