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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排阵已有些时候了,他不耐烦地吭气,胡子一颤,刀疤愈发显得狰狞。这时他右手一抬,战鼓随之擂起,那是即将出战的信号。
瑞军也鸣起鼓,前阵第一营的一千骑兵跃跃欲试,战马焦躁地刨著前蹄,打著响鼻。
第三营。一千骑兵望著右边的一营,准备随後从左路冲锋。
气氛紧张得犹如一根绷紧的弦,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三营中跃出一骑,朝著甘州军前阵疾驰冲去!
三营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爷!那傻小子谁啊?这麽著急投胎?”一个骑兵看笑话似的说。
“他死定了,一营还没冲呢,等一营上去,他早成肉酱了。”另一个骑兵惋惜道。随後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位百夫长咬著牙说,“都他妈的别笑了!他是三营新来的千夫长!”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如坠冰窖。
大瑞军令第一条:战场上军不顾将,临阵退缩者,斩立决!
那名百夫长啐了一口,拔刀高喊:“妈的!三营的兄弟们,跟他冲!”
一时间三营的骑兵们顾不了许多,拼命地前冲,连队形都跑散了。
瑞军一营的骑兵们看著左翼的三营反而率先冲锋,皆不知所措。这时号角吹起,一营的千夫长怒喊道:“别看了!快冲!”
右翼的四营见状也跟著冲上去。阵中的尚思台看著己方阵型大乱,不禁大为恼火,心里狠狠咒骂起那个新来的千夫长,转而又赶紧琢磨补救的措施。
顾揭飞吼叫著驾马冲入敌军,疯一样地拔剑拼杀。他的心太痛了,痛到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只觉整个人都空了,人生的全部意义已然崩解。一种虚无的苍白妖魔般啃咬著他的大脑,冰冷著他的内心。此刻只有杀戮才能暂时填补那份苍白,鲜血是他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甘州军一个个惨叫著从马上栽倒,一阵阵血雾随著剑势飘起,宛如张开血翅的恶魔。他陷入重重敌阵,身上留下了十余道伤口,可他丝毫没有感觉。无数戈矛刺穿了他胯下的战马,战马哀鸣著将他甩在地上。他爬起来,继续搏杀。
血糊住了顾揭飞的双眼,他的世界一片凄红。
是怎样的眷恋让你如此痴狂?是怎样的痛楚让你如此绝望?
狠狠的一刀劈在他的後背上,他的身体仿佛要断裂开来,而他却抬头望天。
那一瞬间,无数的记忆涌进空无一物的脑海,在天空中勾勒出她的娇羞、她的蛮横、她的任性、她的胡闹……那麽多镂刻心间的时光,在这一刻翻涌不息。
可他再也不能抱她、宠她、让她打、让她骂、让她出气、让她依偎了。
那种痛,很深很深,很重很重,浸入了骨髓,泯灭了魂魄,将他化为灰烬。
血与泪交融在一起,顾揭飞癫狂般仰天大吼,犹如一头受伤的孤狼,在悬崖顶上对月长嚎。
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那麽悲烈,那麽凄伤,远在寒烨的她是否能够听见?
此时三营的骑兵冲入战阵。瑞军骑兵冲锋的长戟狠狠刺向甘州军骑兵,两军前排的战马用身体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哀鸣而倒地。一轮冲锋,三营将甘州军的前阵撕开一个口子。
一营、四营也接连赶到,两军渐成胶著状态。
顾揭飞夺下一匹战马,在甘州军中往复冲杀。
一位三营的旗手趋马凑到顾揭飞身边,挥舞著手中的旗矛,朝他大喊:“千夫长,阵全乱了!我们要不要……”忽然间旗手的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刀锋的寒劲从颈後袭来,切得他皮肤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上身被人狠压到马背上。顾揭飞出剑,刀剑铮然相击,一声惨呼,对方栽下马。
旗手起身急喘著,看看地上的敌军,又看看顾揭飞,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嘴唇颤抖著说:“谢谢。”
顾揭飞瞅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拨马,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