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芊坐在马车里,透过竹帘的缝隙之间,她可以看到前方骑白马的玉冠少年。
因他是太子,出行不比常人,两旁有侍卫先行一步开道,勒令商户关门,行人避道,再有太监以帷幕拉开,这样做便是为了避免有人行刺。
他的一生,以前,及之后都是如此,永远在所有人之外,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而她可以选择站在他的身旁,同他一起接受所有人的朝拜,这就她想要的,不是吗?
马车咕噜吱呀吱呀的滚动,纪芊的视线转到了旁边的呼烈儿身上,然后就定住了。
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她依靠着车壁,脸上渐渐失去了所有表情,就像一只鱼在水里慢慢的溺水。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跟他说话了,那段惊心动魄的过去,仿佛已经被抛诸脑后,她不再是那个在大雨里,会因为找到一处避雨之地而大哭的那个女孩儿了,她回来了,现在的她终日游走在王公贵族之中,所以她假装看不见他的眼神,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恪守本分,所站的位置也只和她相隔三步,不远不近,始终只有三步,但这三步,已经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不可以更近了……不行……
纪芊总是纪芊,就像叫她放弃自己的生活、家人、志向,就像不去迎合太子,不去陷害馥雅郡主,如果那么做,就不是她了。
她是纪芊,就是纪芊——
回了公主府,傍晚,纪芊写了拜帖,令人送往景王府,次日,纪芊去了,却得知,景王不在王府。
她昨日写了拜帖,若是今日有事,早就该令人来报,便不至害她空跑了一场,她刚刚想回去,却从门缝看到里头一人在柱子后探讨往外看,不是别人,正是邓公公。
心念一转,邓公公乃是赵霍的随侍,他在,赵霍为何不在?莫不是诓她?
这样一想,她索性不走了,令自己的护卫留下,带着青娥和丹寇就闯进了景王府。
那门房的人皆知道是她,因她三人是女子,侍卫不敢伤及,她往前走,他们就只有往后退,她问,叫你们家王爷出来见本郡主,侍卫们仍是道,王爷真的不在。
“果真不在?”
“果真不在!”
纪芊伸手一指,指着偷偷摸摸打算离开的邓公公道:“那他怎么会在!”
邓公公心里只道晦气,转过身只好赔笑道:“哎哟,郡主啊,王爷的确不在,一早儿就出去了,因奴婢今天肚子不舒服,王爷便没有带上奴婢,您看这——”
“你个老货,说的话本郡主一个字儿都不信,快叫你们王爷出来,本郡主有事儿找他。”
“哎哟,郡主,姑奶奶啊,王爷真不在。”邓喜公公哭丧着脸道。
“哼,你不去喊,我自己去找!”纪芊抬腿就往里面走,气势汹汹,不像是找人,倒像是踢馆的。
邓公公跟在后面,心里头琢磨着怎么把这小姑奶奶哄回去。
纪芊出了前院进后院,因王府里没个女主人,寻常小妾又没资格见她,竟然无人管得了她,她却还是没见着赵霍,心下起疑,难道他真不在家?
回头一看,邓公公弯着腰,把脸伸了过来,赔笑道:“您看,奴婢果然没骗您吧?”
纪芊想了想,抓来一旁扫地的小厮,问:“我且问你且答,眼睛不准看别的地方,老实一点,我问你,你们王府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那小厮不明所以。
纪芊眯着眼睛,险恶道:“譬如有些什么铜锁铁链皮鞭,油蜡红烛暖房之地,你们王爷最喜欢带女人去的地方,有么?”
那小厮看着纪芊的表情一寒,因他年纪不大,胆子更小,被她吓到了,哆嗦的道:“……您是说,暖玉阁?”
还真有……纪芊呛了一下,看来有些个什么传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带路”纪芊冷笑道。
传说景王乃是有名的荒淫,在王府里专建了一个十分华丽的楼,里面奇淫技巧,放了很多不堪入目的器具,而景王每日里最大乐趣的便是带女人进去玩乐。
赵霍传闻虽然不堪,但纪芊也没想到他真的这么不堪,暖玉阁前,有侍卫把守,见她来了,忙去通报,看来里头果然有人。
哼,这人竟然为了厮混,想让她白跑一趟,真可恶,纪芊稍稍留了时间给里头的人穿衣裳,为了顾及赵霍的颜面,又令青娥、丹寇止步,自己一人闯了进去。
暖玉阁乃是王府禁地,因此刚刚跟着纪芊的侍卫等人也都不敢擅入,只除了邓喜,而当纪芊闯进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之后,不禁呆了呆。
不是因那暖玉阁多么奢华,不是因里面的突兀的铜柱,或者是挂在墙壁上的皮鞭,还有从房顶上垂下的红绸和吊环(还真有)等种种奇怪的东西,而是和赵霍在里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胡茬腮上有疤的壮汉。
两人危襟正坐的在一起。(谁信?)
纪芊忍不住惊讶的指着那个胡茬刀疤汉,对赵霍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