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办理完住宿手续,招呼手脚无措的四人随服务生去订的房间。
服务生分别在曲羽订的两套相临的房间里调好空调,作完自我介绍后,退了出去。嫂子和侄儿也来到父母这一边,父母长长地缓了口气,稍稍放松,母亲局不安地坐在她从来没触摸过的沙发上,拍拍、敲敲,似乎在怀疑它不是人坐的,至少不该是她坐的。曲羽看着,又是一阵难受,父亲疑惑地望着他:“这花多少钱……你刚才是多少?”
“一共一千元。”
“一千元……钱啊?”父亲睁大眼睛站起来,迷惑地望着他。曲羽没有回答,好久他才从儿子的神态中确信是真的:“你不怕,我怕。我怕要遭报应的。”父亲一边咳嗽一边说。曲羽没理会,指点着他们洗漱过,一家人在陌生的屋子里面默然相对。
对面墙上有“破堂主人”的画:《绿竹图》,曲羽厌恶地调过脸去。服务员已把午餐安排妥当,五人一起进入上餐厅,曲羽斟了杯酒,忽然哽咽,几乎流泪。他把酒放在算是给曲商留的空位上。午餐是丰富的,也是包括曲羽在内的五人谁也没见过的,整桌席是按冬令席做的,凉菜七,中央是精雕的主碟,然后对称四个围碟;热菜四,座汤是双龙戏珠火锅,另配有六七样地方风味小吃。
“曲羽,你这样不知好歹干嘛,咱们山里人,吃这些东西会遭报应的。在这儿不习惯,明天我们就回去。”母亲不顾服务生在旁,向儿子呻吟。曲羽忽然感到焦躁,说道:“爹刚才说了个报应,你又说一个,得了吧,你们二老从未吃过好的,穿过好的,得到了多少好报呢?还是吃不好,穿不好。”
母亲语塞,不再说什么,父亲执意明晨要搬出去,他说他在这儿是睡不着觉的。他还在流泪,曲羽对嫂子和父母说道:“逝者不可回,你们不必再伤心,曲商也有一定的可死之处,假如他非去不可,那他现在的去世还应该是他的幸运,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曲商已经死了,他们对这里不可能产生什么好感,更不可能产生留恋,只想忙离开伤心之地。母亲说什么明天也要回家,并且她说她和曲羽的父亲一天天的不行了,要曲羽一同回家,不要在这儿了——她或许是害怕自己的这个儿子再遇到什么不测,曲羽听着只感到心里绞痛,把头磕在桌上,闷想了许久,说到:“……你们回去吧,我现在不打算回去。嫂子呢,以后二老就得暂时靠你和二姐多分心。你们的抚恤金和曲商生前朋友们的慰问金,中宁酒厂治丧办的同志转来,一共近四万,怎么办?
“我带在身上吧,我带上合适些。”嫂子说。父亲茫然地听着,没有说话。
曲羽想了想,摇摇头:“揣在身上不安全,明日我给你们汇去,回去后你们注意收得了。”嫂子没有多说,同意了他的主张。
“四万元,不能让你们过上幸福的日子,但能弥补一些,回到家以后,你们商量着,度量着花,瞧,你们身上的衣服,多寒碜,回去都制些吧。”
母亲还想要再次曲羽一同回去,可是见此时儿子的完全没要这个这念头,话到嘴边,忍了忍,老枯的嘴唇扁了又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