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席,本钱原只十七八两左右,搭上工钱也就二十出头些。我们现下人多,少顾几个人,全上了手,虽是辛苦些,那工钱却是稳稳当当赚了手心了。再者,这是我们‘天香居’返客让利的第一笔生意,想想这法儿大同府尚未听得,客人自是有些顾虑、不清爽在里头。正好借这个事宴,排排场场地办下来,让全大同府的人看看我‘天香居’让利待客是何等样,吃得好,又少付些银子,自会在街上说些中意的话来。这样一来,我们不但赚了些名声,还赚了信诚信实的宗旨。还有一点,这客人原是商家,定这三十两银钱的饭菜,财力自是不可小觑,上门搭礼吃请的人我想自不会位儿低了,想来多是有钱有势的人物,我们以上好的饭菜量、诚实信道的服务,那时,少东家且想想,‘天香居’不是赚得少了,而是赚得多了去!”
贺云鹏兴奋地指着门外的“天香居”招牌,激动得满脸通红道:“少东家,给我一年时间,我要让这‘天香居’成为大同府的名店!”
范忠庭道:“好,有这个心思,正是我晋北商场上的真汉子!”
距八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天香居”内已是忙得热火。菜疏要早些买置,油盐酱醋多备些,前两天,范忠庭便差人从应县粮店里运些粟米来,给郑掌柜打了欠条,答应事后一并付款。这晋北喜丧事宴离不得这粟米,饭桌上少得了别样,那油糕儿一准是要上的。这油糕却分了单饼状和包馅儿两种,单饼油糕,就是将糕面儿和了,揉了一条小腕粗细的条,用刀切成半指厚薄的片,放入滚烫的油锅里炸了。出得锅来,那外皮黄滢诱人,炸起的泡状溜样,兀自滋滋地响,咬一口,口感又精又软;这包馅儿的油糕又分得两种,一种是豆糕,便是将红芸豆磨成浆状,佐以白糖拌得匀实了,包在糕面里,一般单饼糕略大些厚些;一种是菜糕。这菜馅儿种类自是数不胜数,全依了各地人口味择选,有包小芫荽大葱的、有包白菜末儿、有包蒜沫粉丝儿的,甚是全类。
范忠庭与众人一核计,既做就要做出不同于大同本地味的糕活来,决定事宴上三种糕:单饼、豆糕及以苦菜山药丝为馅的菜糕。至于那酒菜自是不用说了,除置办些当地产的白酒外,还派人专程拉些应县老窖及繁峙当地造的高度老白干来,以合众人胃口。
从二十七早上开始,一干人便开始着手蒸糕。这手活计宫兰杏做得甚是应手,因这和糕面自是一件绝手活儿,范理阳、范忠庭亲自上手,试和了两遍,宫兰杏已是全面握得火候,却不甚歇心,竟还自先和了斤数面,上小锅蒸了,又下油锅一炸,大伙儿一尝,很是满意。宫兰杏便一手揽了全部和面的活儿。
一个当地伙计不知从哪儿借来一口大浅瓮来,当院挖个坑埋进尺许,将成袋粟面倒入,宫兰杏、范忠庭、范理阳三人围了那瓮边忙乱。南屋院外大灶上置一口大锅,两个小伙计不停地加柴添炭,将那水烧得滚开。待粟面和得碎粉粉的,刚有些沾手的尺度,便在锅上架了第一道竹笼箍,预先将一条笼布浸得湿了铺在笼箍架上。三人用盘端了面坨儿,先沿箍边匀匀洒一圈,再由外向里匀洒,边洒边用手将糕面捏得碎碎的,直至在整个笼上洒寸许后的面层,便开始架第二层、第三层,足足架了七层。
贺云鹏和两个伙计在前堂楼上楼下忙着安置桌椅板凳,歇息空儿,拿起柜台上两张宫兰杏自剪的大红喜字来,眼睛不由得向院内忙活的宫兰杏望去,瞅着那影儿,竟自痴了。
忽听得院外众人一声大呼,连忙探门槛儿望去,却是范忠庭揭笼盖时,把胳膊肘贴了笼箍烫伤了。贺云鹏正要奔出去,却见宫兰杏已急着将他一条胳膊一手抱了,一手掀起白白的围裙来,咬了边角,用力一撕,撕成一长溜,边给他包扎,边道:“你看看,原用不得你忙活,揭笼箍儿有你那种揭法么!”
半是嗔怪,竟半是心疼,眼见得那泪珠儿已含满了眼眶。范忠庭笑道:“没事儿的。”却要抽手,却被宫兰杏紧紧抱住了,抬头瞅了他道:“你莫要动,想起油皮儿么!进来,歇着。”
自拉了范忠庭胳膊进了南房。
贺云鹏心骤然觉得一阵莫名疼痛,竟痴立当地,纹丝不动。
转眼就是八月二十八。
巳时牌分,郑同和便和家人早早地过来,一到阶台下却见两个大红喜字早已贴在饭庄门口,不禁连连感叹。
当院内,油锅已烧得翻滚。四个大箩筐内早放满了糕,单等菜上得齐了便上手现炸。沿南房北房东房三个阶台下,各种凉菜已备齐,院内西角支了“霸王炉”,围了边各色切好的菜疏一应俱全。
近午时,大门外阶下突地震耳欲聋地放将起鞭炮来,早已坐齐的客人们纷纷起来看热闹。鞭声一落,贺云鹏在楼上一招手,早有范理阳带着几个伙计往上端菜!
贺云鹏一下楼,绕过吵吵嚷嚷的饭桌,正要进后院,不防一手突地搭在他肩上,一回头却是“翠云居”掌柜刘成,显见得酒已不少,脸色通红,却端了满满一杯道:“兄弟无恙,且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你这天延村范家铺店想来自是人才辈出,这店铺却是开出特色来了。我‘翠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