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啦!起火啦!”
一声女人的惊呼响彻了整个旅馆,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起笔记本电脑就夺门而出。
沉睡的城西旅馆里炸开了锅,楼道里响起连片的开门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住客们提着裤子,拉着拉链从走廊里挤了出来。
“哎呀,在这里在这里!快来救火!”尖锐的女声再次响起,有人端着水便朝声音的方向挤去。
一楼楼道拐角处正冒出一股浓烟,一个衣着不整的女子躲在人群里,朝我的方向抛了个媚眼。我向她不动声色地点头,五指撮在一起,比划了一个数目。
她满意地抿嘴一笑,偷偷钻进混乱的人群里溜掉了。
“快交给我!”我顺势从人群中接过有人递来的水盆,朝楼道处跑去。
楼道夹缝处,那扇白帘子背后传来老妪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我端着水盆故作焦急地掀开帘子闯了进去,浓重的烟味和药味扑面而来,要不是早知道这是自己预谋的火灾,烟雾大火星小,我恐怕要被这阵势吓倒。
“看水!”我“英勇地”将水泼进了老妪的小隔间里,然后身子故意一趔趄,撞到了靠在墙边的那一排大箱子。
箱子滚出了房间,锁哐当哐当地响。
这时,县城的午夜被一阵突兀的警铃声打破,由远而近地投来红红蓝蓝的光,透过门帘,惊惶地闪烁着。
小小的城西旅馆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方圆百米醒着的,睡着的,半睡半醒的人们此刻都被城西旅馆的喧闹声吸引到了一处。
“让开,让开!”一道尖声尖气的男嗓子从人群中响起,“这次又是什么晦气事啊?”
只见一个身材肥大的男人叉腰站在了人群中间,他身后跟着几个闻风而来的火警。他埋怨的目光瞟向站在一旁的老妪和驼背,一个服务员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两三句,他便露出一脸嫌恶。
“这是什么?”胖老板忽然指着地上那几个箱子问。有个木箱子边缘被摔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来。
“别、别动!”靠在墙边咳嗽的老妪突然惊慌地站了起来。
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
“好像是头发!”
“会不会是什么偷偷存下来的宝贝?”
老板脸色一变:“砸开,都给我砸开,我就说,旅馆里莫名其妙丢的东西怎么多起来了……”
我看向老妪,她惨白又挣扎的脸色令我暗暗得意。
砰砰砰!
几个人卖力又贪婪地砸着那个箱子上的锁。
锁开了。
最先发出尖叫声的是那个胖老板,他浑身的赘肉几乎都随着他声带的颤动而颤抖。
箱子里滚出一个圆的东西,轱辘轱辘地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是一颗头。
人们畏惧地看着城西旅馆的一楼大厅,好像那里有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一个消防员神色凝重地钻了进来,他戴上手套刚一碰触到那个赤裸裸的脑袋,人群便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哎——”消防员突然松了口气,“假的。”
“假的?”“太逼真了吧!”“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可怕!”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警察手中的那颗头,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头,双眼紧闭,皮肤和骨骼做得栩栩如生。
老妪站起身来,姗姗走到人群中央,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住,吓到大家了,这都是我从旧工厂里收藏的模特人偶,来来,你们看,这些箱子里也都是假的。”
说着,她主动打开了滚出来的箱子中的几个,里面果然又躺着好几颗不同的假人头。
我躲在人群中,失望至极,精心策划了一场夜间闹剧,没想到竟然只是翻出几个假人偶!
原来这就是老太婆的秘密,当真是个怪人,连收藏都如此与众不同。
“老人家,你受什么刺激了,这收藏怪可怕的!”消防员好气又好笑。
“变态!”胖老板捂着心口,跺着脚,“这个不三不四的旅馆,我看这改造工程下周就得动工,都是些什么老东西啊……”
消防员朝人群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看来他们急着想回值班室打盹,和老妪叮嘱了几句,便疏散了人群,走向门口的消防车。
停在门口的消防车,渐渐与我脑子里的一个朦胧的片段重叠起来……
似乎在十三年前,我在这扇门前,也亲眼目睹过这般热闹的场面。
那时形形色色的男女,如同河塘里被吆喝着拍着翅膀扑上岸的鸭子们,慌不择路。
门外停着两辆警车,两个男人从天方夜谭中被押出来,坐进了第二辆,摇头晃脑,踉踉跄跄。围观驻足的人站满了大半条街,眼中变幻反射出“天方夜谭”红绿的光亮,亮晶晶地,半是好奇,半是幸灾乐祸。
90年代小县城的人们,做看客是对奔腾历史的保守演义,看高楼起,看高楼塌,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