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知道这位师兄说到做到,不比肯定不行,眼下之计也只好答应。心里却忐忑不安:师兄当年棋力和自己不分上下,这么多年过去水平到底如何,实在很难预料。偏偏这一战的赌注是如此的大。宋永倒是面有喜色,觉得这个老头儿和爹爹比棋是自讨没趣,必败无疑。
苗亮吩咐众匪给宋一峰松绑,将他送到厢房,又将宋永押至庄内地牢严加看管。不久,就有人端上了茶水酒饭,伺候倒很周全,可宋一峰挂念儿子,又怎么吃得下,睡得着。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苗亮便将他请到大厅,大厅早摆下了棋具,师兄弟对面而坐。苗亮轻蔑地看了宋一峰一眼,嗬嗬一声干笑,胸有成竹的将一枚黑子“啪”拍在了棋盘上。这一天,两人下棋都很谨慎,宋一峰更是频频长考,天色转黑时,不过才走了十几步。就这十几步棋,宋一峰已经是越下越心惊。他万万没想到师兄棋艺精进如斯,不仅兼有原来的凶狠,而且每步棋没有丝毫破绽。自己竭尽全力居然一点便宜都占不到,这在近二十年来是没有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弈到了一百多手,苗亮的黑棋实空很多,宋一峰白棋较为厚实,局势还是非常紧张。宋一峰实空落后,必须靠中腹围成大空,偏偏苗亮棋风刁钻,善于破空,看来情形十分不妙。
到了第八天,白棋一条大龙和黑棋绞杀到了一处,苗亮一招妙手将白棋断为两截,这两处白棋恰好都处于黑棋掌控中,白棋无论逃其中任何一块,另一块都要被黑棋征死,而不管丢掉哪片棋,黑棋都会破掉白棋大空,这样全局白棋惨败。宋一峰顿时汗水涔涔而下,眉头紧锁,苦思不语。苗亮笑嘻嘻的端着茶壶,得意非凡。这一天宋一峰没再走一步棋。晚上回到厢房,长吁短叹,苦思没有良策。整整一晚,宋一峰彻夜未眠,头发竟然也白了一多半。
第九天一整天,宋一峰一言不发,对着棋盘苦苦思考。苗亮则哼着小曲走来走去,偶尔还来几句风凉话。一天下来,宋一峰还是一步棋未走。苗亮冷笑着说:“师弟啊,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师弟还没有什么良策,那这棋也就结束了,太阳下山之时,留下你儿子的人头和你的手臂,你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回到厢房,宋一峰心灰意冷,暗想自己一生英名远播,没想到晚年会遭此大败,自己成了废人不说,还要连累自己心爱的孩子性命,无论如何明天要央求苗亮,用自己的命交换来放了宋永。又想苗亮一贯心狠手辣,此番必定要让儿子死在自己手下,好让自己后半生痛悔凄苦,来报当年的仇怨。思前想后,彷徨无策,慢慢头脑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一峰悠悠醒转,听到窗外传来了小孩的嬉笑之声。他心下诧异,怎么这龙潭虎穴里还有孩子玩闹?他挣扎着起身,寻着声音来到房外,远远便看到后院花园一处小角落里有灯火闪耀。宋一峰慢慢踱到近处,原来是一处凉亭,旁边生有数十棵梨树,凉亭上却有两个十一二岁小孩子吵吵闹闹在下棋,旁边有一个全身缟素的妇人微笑着在观战。
宋一峰隐身梨树之中,借着灯火去看棋局。不看不要紧,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两个小孩居然在下他和苗亮的生死之局。执黑棋的小孩一边下一边撇着小嘴嘟囔:这么臭的棋也能下得出来。下白棋的小孩也笑着说:就这点水平也好意思号称第一国手。旁边的妇人笑着呵斥道:辰儿、明儿,你们两个专心学棋,怎么又开始笑话别人了。你们说人家的棋不好,那么给娘讲讲怎么个不好。两个小孩争相吵嚷:娘,这一步不好,假如下到这里才是关键。娘,那一步也不对,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留下了漏洞。
宋一峰越听越是心惊,冷汗浃背,那两个孩子句句点中了他和苗亮棋里的破绽,见识的高明,棋路的清晰,计算的准确都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么一个荒野之地、土匪老巢,怎么会有这样两个孩子?那妇人笑着听孩子们吵嚷,微微点头:嗯,还算有些长进,你们还要好好琢磨,也许将来能有你爹爹三分的本事。
宋一峰更是心惊:孩子已经这样了不起,听着妇人的意思,这家男主人棋艺简直深不可测啊。现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个第一国手,简直贻笑大方。正胡思乱想,那妇人突然道:辰儿,你是白棋,现在你该怎么下。宋一峰连忙抬头一看,原来棋局已经进展到了自己无法续下的那一步。他屏息凝神,看那小孩如何应付。
却见辰儿嘻嘻一笑,随手摆了一步棋。宋一峰一呆,因为这手棋实在匪夷所思,所下之处似乎远远偏离了双方主战场,再一细细思量,不禁狂喜不已,心下叹服:原来这一子虽然偏居一隅,但是位置恰到好处,起到了一子解双征的妙用,也就是说黑棋无论征吃哪片白棋,都会被此子引征得以逃脱,而白棋反过来有这一子的接应,倒成了包围黑棋,的绝杀形势。宋一峰做梦也没想到有这么一着好棋。
那妇人也点头道:能想到这一步,还算不错。你们两个孩子要记住:弈之道,在于心正。要想真正到达高手境界,一定要修炼好自己的人品。宋一峰听出了神,嘴里也喃喃道:弈之道,在于心正。这一出声,顿时惊动了凉亭上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