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华在青虹镇农村信用社下了班车后,拎着两薄膜袋礼品。一个袋子里有两罐蜂蜜和两包豆奶粉,另一个袋子里有两部盒装的手机,走进街道边一条小巷大约三十米,向左走十来米就到了她的老家。她家由一座两层半的水泥层面的青砖楼房和楼房左边一座用水泥砖堆砌的储物瓦房以及房子前面的用青砖墙围起的一百平方米的院子组成。所有的窗子是茶色铝合金和钢化玻璃的窗户,一楼中间是厅堂,两扇大门是结实美观的茶色防盗铁门,两边是卧室,二楼中间是客厅,连接外面贴了白色条形瓷片的阳台的一套铝合金移门,二楼的客厅和两个卧室的楼面都铺了浅黄色的瓷砖,三楼还有两个房间,和前面的大阳台,大阳台的扶手上晒着毯子、衣服。厨房在厅堂的后面。方英华老家院子门口的左边栽了一棵三米高的垂柳,右边栽了一簇差不多高的小青竹。这时方英华看见院子里他妈妈正在喂一群鸡鸭,就一边飞也似的冲向院子一边对她妈喊:“妈,我回来了!”
“哦,英华回来了!你请假来的吗?”
方英华妈妈方淑玲身材娇小,比一米六的女儿矮半个头。和她女儿一样也是瓜子脸,皮肤白皙,但她是单眼皮,眼睫毛稀少,齐耳短发,齐眉刘海、两鬓和头顶有几缕银发,额上的皱纹和两眼的鱼尾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嗯,我来喂。”方英华抢过她妈妈手里的一个塑料勺子,抓了一把谷子洒在水泥地面上,“咕噜噜,咕噜噜。——这些稻谷是大舅和二舅他们送给我们的吧?”
“那还用说?自从1978年我十八岁考到宝丰市卫校在青虹镇卫生院当护士,就吃了国家粮,我的口粮田就被青虹村公社收回,同年就生下了你,你那亲生父亲怀疑你不是他生的,和我大吵了一次后就远走他乡,自今杳无音讯,我就当他死在了外面!”说到这,英华妈眼泪又来了。
“妈,你怎么又要提起我那个薄情寡义的人!你不是向我保证不再说起那个混蛋父亲吗?人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会让人悲观沮丧甚至绝望。你还嫌那个陈世美害得你不苦吗?你守寡二十二年了,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女儿说你,你的思想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的封建社会,没人会为你立贞节牌坊!”方英华不知不觉提高了嗓门,看着她妈妈伤感又惊诧地看着她,她感到自己说重了些,就挽着她妈的手臂歉意地说,“对不起妈。我是不是说重了一点?”
“没事没事,你说得没错。——走,进屋喝杯凉茶解解渴降降温。”英华妈抹去眼角的泪水,和她女儿一起走进厅堂。
方英华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把方凳上:“妈,你就听我和外婆和舅舅们的劝,嫁给喜欢你的李浩民老师吧。我听外婆和舅舅说你当女孩子时对李浩民还是有好感的,要不是我那个亲生父亲横插一杠,你会嫁给李浩民的。”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哎,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和他有缘无份!”英华妈满脸的惆怅。
“自从前年他妻子因病去世后他一直在期盼你嫁给他,他家产几百万,他说他儿子的大学费用和结婚费用都不用你掏腰包,还特意在宝丰市买了两套新宿舍,一套送给他儿子,一套留给自己。”
“这事以后再说,我还要考虑。”
“你都四十岁了,守寡二十多年了,还要考虑什么呢?”
“男人都是这样:结婚前男人是奴隶,结婚后男人是将军。我还要在观察观察。”
“真对你没办法!算了,不说了。我给你买了一罐蜂蜜和一包豆奶粉,在卫生院上班时肚子饿了就用开水冲豆奶粉吃。”
“哪里需要你给我买?以后就不要买了,把钱留着自己花。”
“我又不需要花什么钱,经常出警,买了化妆品也没时间打扮,再说我喜欢素颜,如果化了妆,出了汗水或淋了雨水,那就成大花脸了。——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是不是你谈了男朋友?”英华妈提起神龛下八仙桌上的瓷茶壶,把凉茶倒在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递给方英华,惊喜地问。
“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谈男朋友。”
英华妈瞥见女儿额上渗着一些细汗,就走到女儿身边,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汗,“你今年已经芳龄二十二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年谈个男朋友明后年结婚最合适,要不要妈妈帮你找对象?”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要家人介绍对象,那不让人笑掉牙才怪!”
“年轻人太单纯,讲究唯美浪漫,往往只看到对象的表面,女孩子容易被男方的英俊潇洒、甜言蜜语所迷惑。结婚嫁人是人生头等大事,娶嫁得好坏关系到自己的一生甚至几代人,多听听爸妈的建议还是很重要的。”
“要不这样:今明两年我谈一个男朋友,妈妈你这两年内要嫁给李浩民,怎么样?”
“好吧,我试试看。”
“真的,呵呵,不许忽悠我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方英华呼地站起身,搂着她妈妈的脖子,和她妈妈亲密地脸贴着脸,伸出左手食指同她妈妈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