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侍卫内监等人,听了这话固然又是惊讶又是尴尬,祈瑧这边跟着来的程允东和另一个小厮却是又急又怒。
而祈暄则是铁青了一张脸,第一个上前去,将祈璨的手臂用力拉开,把祈瑧从他怀里抢出来,道:“你——您要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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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祈璨看来,天下间最要紧的无过于他的皇父,除却皇父,别的还有什么值得上心?
家国天下,锦绣江山,固然是大丈夫心之所向,好看的小说:。不过只要曾经得到过,证明自己不输于人,已然是男儿功成,也就足够了。
他对天下没什么关怀心思,他心太冷,惟独有皇父在心上而已,旁的什么都不挂念。若不是皇父在时日日惦念着,这天下就算尽毁了,祈璨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所以治国理政,这些繁琐辛苦,又不见什么显著成效的差事,祈璨也仅是初即位时略动了动,随即就寻了个最轻松的路子,做个太平君主也就罢了。
而皇位,祈璨必然不能将之拱手让人。这固然是为了权柄,却不仅是为了权柄——大约也正是因为从早年起,祈璨就是抓权不恋权的人,这才得以能让皇父视他为储副。
祈璨争位,一则是不欲在人下,被不如自己的兄弟呼喝使唤;二则是,当时之时,皇父政务繁多,无暇分心旁顾,只有那身为后继之君的儿子,才能多得见他几面。
等争到手了,祈璨却顿时失了皇父,一时间痛不欲生。直到悲痛渐渐缓和了些,他这才发现,争得皇位,还有第三个极大的好处。
做了皇帝,乃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他便能随心所欲,怎么做都无人敢于干涉。
譬如,他每天无所事事,一心怀想皇父,思念旧日时光,也无人敢说他不务正业,非要他去做点什么差事不可。
又或是,他将自己的日后归所建在皇父万年冢旁侧,那更是天经地义——帝王陵寝,都是聚在一处的——且他私下命人在皇父的地宫留下一条通道,以供他不时进入祭拜,更以密道连通他自己的陵墓和皇父安置棺椁之处,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后来他抢了城南皇父赐给穆王的园子,改建成了自己的行宫风宜园,穆王固然敢怒,却不敢言。早年就看不惯那交辉园,处处逾制,还敢顶着那样一个名字,如今终于出了口气。
甚至于他能住在皇父当年的寝宫中,每日亲手擦拭整理皇父用过的物件、睡过的床褥、读过的书卷、写过的字纸——若非做了皇帝,哪能得这样的生活?
——可即便是如此种种,若让祈璨以皇父作为交换,他是死也不会换的。
至于他收拾皇父的那些旧人,打击宗亲、对付穆王,也只是因为祈璨看他们不顺眼。
当初这可都是皇父的近臣,不知多少次夺去了皇父的目光,每回好容易能得皇父亲自指点功课,总有人来搅局,不是报“张阁老求见”,就是“穆王候宣”,要么是“罗大将军请觐圣尊”。如今终于能报复回去,自然是得机就要动手。
且那些人也是蹦跶得最欢实,阻着祈璨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叫他勤政,岂不是无暇坐在宜济堂读皇父读过的书?叫他从祖制移宫,岂不是再也嗅不到华盖宫皇父的气息?
这些人,就是要和他作对的!
何况,祈璨心中更有一种阴郁念头——当年所有占据了皇父心神时间的,都该毁灭。
不论是江山天下,黎民众生,还是那些旧朝臣子。
甚至他自己,祈璨也曾一度想要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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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永宪帝崩,祈璨恨不得举身而随,殉于地下。幸而转念想到“发肤肢体受之父母不得损毁”,这身躯无论如何也是皇父赐予,不敢轻易损伤恩赐,祈璨这才勉强熄了心思。
后来又因为谦太嫔有孕,祈璨以为她怀着的该是皇父转世,又升起了求生的念头。等希望破灭,他却也已经度过了最为伤痛的时候,没有了当日死志,便索性继续浑噩度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唯苟存于世,好看的小说:。
所以说,天地之间,除却皇父,再无其他能让祈璨觉得,这是重要之事。
连江山天下、帝座权柄,乃至自己的身体,都可以算是不要紧的,祈璨也从来不觉得,脸面是什么很要紧的东西——与皇父相较,岂止是一钱不值?
若皇父愿意,就算让祈璨把他的脸皮丢在地上给皇父踩,他也很是乐意的。
于是,在面前的这少年微微皱眉,十分淡漠疏远地问他是谁,显然不是很想理会他时,祈璨浑不觉得这是受了怠慢——能得他一言半语,已经是如闻纶音仙乐,心满意足,他只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哪怕旁人说他自降身份?
而穆王说什么“要自重”,祈璨更是充耳不闻,不以为怒,只权当清风拂过——他早已将祈暄无视了,就算被祈暄直接怒骂为登徒子,又能如何?
实在是,这个少年,他绝对就是皇父转世!
祈璨绝对不会错认,从眼睛从心神,耳闻之鼻嗅之,这孩子绝对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