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鲜花说到做到。当天上午知青们要干的活儿,是从树林里往外抬已经砍伐倒的树。树太大太沉了,只能是一群人一起抬。牛鲜花和帅子抬着同一根杠子,走在这群人的最前面。
地上雪积的老厚,走起来很费劲儿,帅子累得呼呼直喘,一边走一边说:“牛队长,我对猪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牛鲜花也喘得厉害:“很好,不过思想改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征途上处处有阶级斗争,是艰苦的,长期的。”
“可总得有个头吧,我的检查什么时候才能通过呢?”
“不着急,慢慢检查吧。对了,你现在还能跳芭蕾吗?”
“能,扮演洪常青和大春我最拿手。”
“不要把基本功扔了,以后会用得着的。”
帅子突然扭头望着牛鲜花的头。牛鲜花注意到了,忙问他看什么?帅子说牛鲜花头上有……两人正过一个坎儿,牛鲜花打断说,朝前看,别绊倒了!
帅子仍用眼角瞟着牛鲜花的头,牛鲜花感觉到了,佯装没看见。帅子的手朝她的头伸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牛鲜花看到了,装没看见。帅子这回不再犹豫,突然出手,飞快地在牛鲜花头发上掏了一下。牛鲜花站住了,她扭过头来愤怒的盯着帅子。帅子冲她笑着,装作没什么事儿。牛鲜花厉声喊道:“你想干什么?”
牛鲜花恼怒的程度超出了帅子意料之外,他有些紧张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干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你刚才在我头上掏了一把什么?想对我耍流氓?看来你们知青点成了流氓窝子了!”说着牛鲜花一下子摔了杠子大喊一声:“全体集合!”
众人费力地放下了正抬着的树,集中了起来。民兵连长石虎子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牛队长,怎么回事?牛鲜花虎着脸对石虎子说,暂时还用不着他。接着她提高声音说,好哇,月亮湾青年点真是流氓辈出啊。兔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兔子说,他叫王怀西。
“王怀西?怎么不叫怀东呢?好,王怀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女同志图谋不轨。今天帅红兵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女同志的头发,反天了是不是?帅子,你说,你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次公社人保组了?我见过流氓,可从没有见过你这么胆大的流氓!”
帅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刚才掏牛鲜花的那只手攥成了拳头紧紧地握着。石虎子眼睛尖,质问他手里攥着什么?帅子说,没什么。石虎子命令将手松开,帅子攥紧了拳头,就是不肯松手。
“你要是不松手,本连长可就要不客气了。说,是牛队长的发卡还是头发?”石虎子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帅子紧攥的那只手。帅子毫不相让,两人较起劲来。你揪我拽地上又滑,很快摔倒滚在了一起。无论石虎子怎么掰帅子那只紧攥的拳头,帅子就是不松手。
“都给我住手!”牛鲜花叫道,“咱们开会解决问题!”
晚饭后,帅子低着头郁闷地出了青年点。远处,大队部桔红色的灯光亮了起来。这时村子里广播喇叭响了,是牛鲜花满怀激情的在给大家读《人民日报》社论,帅子想了想去找她。
等着牛鲜花读完社论,发表完感想,出了大队广播室,见帅子在等她。“什么事?”牛鲜花还没有从刚才读社论的铿锵情绪中走出来,义正辞严的问道。
“我是来向你做检查的。”说着帅子打开了手里拿的检查稿,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猪本无罪,但我却对它下了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为严重的是,今天我又犯了错误,伸出罪恶的手,去抚摸牛队长的头,这是可耻的流氓行为,玷污了牛队长的神圣形像……”
牛鲜花生气地摆了摆手说,闭嘴吧,她没有那么神圣,这检查稿通不过,回去吧!帅子不解地问怎么了?牛鲜花不耐烦地说,少装蒜,这检查稿里有问题!帅子不服气地问,又有问题了?牛鲜花掷地有声地说,当然有问题,有很严重的问题!
帅子一下子火了,质问她没完没了是不是?牛鲜花昂起了头,质问他是在跟谁说话?
“我跟你差不多就行了,折腾人没有这么折腾的。不就是一半猪肝吗?不就是我摸了一下头吗?”帅子话软了。他软,牛鲜花没软,猛的一拍桌子:“怎么?这还不是问题?差不多就行了?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的,你说对了,你要是不做深刻的检查,就是没完没了!”
“牛队长,你不就是拿回城压我吗?你不放绿灯,我这辈子就回不去了,是不是?好哇,我还不回去了呢,我这辈子就呆在这里了,给这里留人种!我天天看你,我在这儿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咣当响!”说着帅子突然抄起桌上的一把剪子,哗啦一声撕开衣服,把剪子对着胸膛,“我不是检查你就是不通过吗?你不是要猪肝吗?好哇,我告诉你,猪肝我没有,我把我的肝取给你得了,总比猪肝值钱吧?”
牛鲜花笑了,说道:“有意思吗?你这样做不后悔吗?再说那不是肝,那是胃口。”
“我把胃也给你!”
牛鲜花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