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做好一半的蝴蝶风筝,我惦记着竹篾上还没干透的浆糊,情急之下伸手去挡,却忘了手中还拿着一根削尖的竹签……
我一边哭喊,一边抱着眼球上扎进了竹签的小晴拼命奔跑,她却用柔软的小手抚过我的脸颊:“小锐哥,你别哭,我一点也不疼……”
小晴从此失去了一只眼睛,我也立下了今后的志向——当一名医生,想办法治好小晴。
黎珂,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十八岁那年,你作为S医的优秀学生代表,和招生老师一起出席了我们学校的招生说明会。我当年的高考分数并不算高,只能勉强读一所二流的医学院校,所以一直等到说明会临近结束,才凑上去问了几个问题。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你那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当我问你能不能做眼球移植时,你显得非常惊讶,然后抱歉地摇摇头:“眼睛是非常精密的器官,角膜移植可以,但是全眼球移植,目前的技术条件还达不到……”
得知我打算学医,你热心地推荐了几所国内一流的医学院校,那时我便被你的魅力所折服,下定决心再复读一年,争取考入你青眼有加的X医或H医。
一年后,我拼尽全力,终于考入赫赫有名的H医,然而,仅仅两个月后,我就发现,从医之路对我来说,实在太过艰难……
黎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与你这种医霸相伴而生的,我这种医渣的痛苦。我真的已经非常努力,没日没夜地看解剖图谱,不眠不休地背细胞生物学考点,每门功课也都能以中上游的成绩顺利通过,但没有人知道,我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达到实验科目的及格线,我根本无法将这些知识与实际结合起来,当真正剖开一具尸体的皮肉寻找血管神经,或者真的在显微镜前观察细胞的细微结构,我很想认识它们,但它们却始终无情地不肯与我相认,我就像一个傻子,远远望着同学们忙碌,满心羡慕。
升入大二,生理和生化给了我些许安慰,虽然小白鼠和大白兔在我手中频频死去,但我大可袖手旁观,将注射药物乃至开肠破肚的事情交给那些动手能力强的同学,自己只负责处理实验数据,将本来失败的动物实验修饰成还不错的样子。这实在是我的长项,也许,弄虚作假这件事,从那时就已初露端倪。
真正的梦魇从大三见习开始。我拼命地背诵那些疾病的症状体征诊断要点和所用药物,但却无论如何无法培养出所谓的临床思维,查体技能也是一塌糊涂。更糟糕的是,我已经萌生退意,不再像前两年那样刻苦,我学会了玩牌、打网游,有一段时间还沉迷于购买彩票,直到某次在一个医学网站上看到关于你的报道。
你那时已经是很有名的医生,那张大头照拍得端庄清雅,眼睛里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不知怎么,我的心骤然沉静了下来,身上也生出了无穷的勇气,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肯学、苦学,经验一定能弥补天资的不足……
经历了不为人知的、炼狱般的苦痛和自我折磨,我以还说得过去的成绩毕业,刚好那年S城第一中心医院破例招聘了一批合同制医生,我顶着H医的光环,顺利进入眼科,虽然待遇与你有天渊之别,但我们毕竟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同事。
我一直仰视着你的辉煌,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和你一样,但我每次值班都战战兢兢,生怕一步走错,从此万劫不复。凭借着多听多看多请示,我的医者生涯总算有惊无险,然后,我接诊了涂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