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很是烦闷;后来一想,烦闷也没用,索性泰然的躺在炕上。
所幸那些匪人,对于饮食的供给,倒很丰盛,每顿都有精致的面食和猪肉鸡蛋,还有香气茶,随时取饮。
要大小便,也有匪人陪他出房去。
在初来的两天,这地方虽然更替换人看守,但是声音很沉寂,似乎人不多,大概匪人出去探听消息去了。
到了第四天,人声便嘈杂,他们已安心无外患了,于是有个人坐在炕上对他道:“范少爷,我们请你来,实在委屈一点。可是我们只想和府上筹点款子,和你并无冤无仇。你给我们写一封信到府上去通知一声,你看怎么样?”
范本涛哪敢不依,只得听从。
于是就有人来,慢慢揭下脸上的膏药。家树眼前豁然开朗,看看这屋子,果然和自己揣想的差不多。
门口站了两个匪,各插着一把手枪在袋里,面前摆了一张旧茶几,一个泥蜡台,插了一支红烛,并放了笔砚和信纸信封,原来已是夜里了。
坐在炕沿上的匪人,戴了一副墨晶眼镜,脸上又贴了两张膏药,大概他是不肯露真面目的了。那人坐在一边,就告诉他道:“请你写信给范监督,我们要借款十万,烦你作个中。若是肯借的话,就请他在接到信的半个月以内派人到北郊大树村老土地庙里接洽,来人只许一个,戴黑呢帽,戴墨晶眼镜为记。过期不来,我们就撕票了。‘撕票’两个字,你懂得吗?”]说着,露了牙齿,嘿嘿一笑。
范本涛轻轻地说道:“知道。”
但是对于十万两个字,觉得过分一点,提笔之时,想抬头解释两句。
匪人向上一站,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喝道:“你就照着我的话写,一点也改动不得!改一字添一千。”
范本涛不敢分辩了,只好将信写给博贺,请博贺转交。
当下范本涛写完信交给他们,脸上又给贴上了膏药。
那信如何送去,不得而知,只好每天在黑暗中闷着吃喝而已。
一想这信不知何日到博贺手上;博贺接了信,又不知要怎样通知叔叔?若是一犹豫,这半个月的工夫,就要延误了。
他们限期是半月,只是要来人接洽,并不是要先交款,这一点,最好也不要误解了……一人就这样胡思乱想,度着时光。
转眼就是十天了,范本涛慢慢的和匪人也就熟识一点,知道这匪首李二疙疸,乃是由口外来的,北京近郊,却另有内线,那个戴黑眼镜的就是了。
守住的却是两个人换班,一个叫胡狗子,一个叫唐得禄,听他们的口音,都是老于此道的。因为在口北听说范端本有钱,有儿子在北京乡下读书,他们以为是好机会,所以远道而来。范本涛一想他们处心积虑,为的是和我为难,我既落到他们手心里来了,岂肯轻易放过,这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有一天晚上,已经很夜深了,忽然远远的有一种脚步声,跑了过来,接上有个人在屋外叫了一声,这里全屋的人,都惊醒了。
有人说:“走了水了。他妈的!来了灰叶子了。”
范本涛在北方日久,也略略知道他们的黑话,灰叶子是指着兵,莫非剿匪的人来了。
这一下子,也许有出险的一线希望了。
这时隔壁屋里,一个带着西北口音的人说道:“来多少,三十上下吗?我们八个人,一个也对付他四五个,打发他们回姥姥家去。狗子!都交给你了,我们干,快拿着家伙。”
说话的正是李二疙疸,胡狗子就答应了。
接上就听到满屋子脚步声,试枪机声,装子弹声,搬高粱秸子、搬木柴家具声,闹成一起。李二疙疸问道:“预备好了没有?狗子,你看着他。”
大家又答应了一声,呼呼而下。
这时内外屋子的灯,都吹灭了。
范本涛只听到那些人,全到院子里去。
接上,啪!啪!遥遥的就有几下枪响。
范本涛这时心里乱跳,身上一阵一阵的冷汗向外流,实在忍不住了,便轻轻的问道:“胡大哥……”
一句话没说完,胡狗子轻轻喝道:“别言语,下炕来,趴在地下。”
范本涛让他一句话提醒,连爬带滚,下得炕来,就伏在炕沿下。
这时外面的枪声已连续不断,有时刷的一声,一粒子弹,射入屋内。
这屋里一些匪人,却象死过去了一样,于是外面的枪声也停止了。
不到半顿饭时,这院子里,忽然噼啪噼啪,枪向外一阵乱放。
接上那李二疙疸骂道:“好小子!你们再过来。哈哈,揍!朋友,揍他妈的!”
“啪!啪!啪!”哎哟,谁?刘三哥挂了彩了。
“他妈的!是什么揍的?”
“打后面来。”
“啪!啪!啪!”
“打走了没有?朋友!沉着点。”
“刷!”好小子!把我帽子揍了。”
……、发本涛趴在地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