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你爸一半的钱，就……”说道这里，母亲的声音已经颤抖，但她还是继续讲述：“另一半，你爸原打算暂时不动的。春节之后，隔壁村的三叔，来求你爸帮忙。”
另一半？不会是？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完全恢复过来的我，心中升起了更大的困惑和恐惧。
但我还是努力镇住自己，说：“三叔？说起隔壁村的三叔，我好久没见他了。他怎么了？”前几年，三叔和我爸一样，也搞了家以加工外贸产品的企业。但近两年中，因为人民币兑美元持续升值挤压利润空间，他的企业连续亏损而每况愈下。
“你爸一开始不愿意借。后来那三叔说只是应急掉个头，几天就还的。你爸心一软，就借他了。最近一周，这天不知道怎么了……”母亲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她眼圈一红，泪水掉下来了。
“怎么了？”我继续追问道。
母亲只是呆呆地掉眼泪，没有回答。
看着母亲的表现，我的疑惑和不安更强了。
再次追问：“到底怎么了？三叔到底怎么了？”
母亲有些失神地吐出两个字：“跑了。”
但随即，母亲的眼神中燃起异样的怒火，并喊道：“那个杀千刀的畜生，骗了村里所有认识的亲戚，然后跑了！”
喊出这句话，随即母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掩面抽泣。
我则僵直地呆立原地。
曾经，我们家拥有一个职工超过400人的企业，鼎盛时期资产曾达到4000万。但是，自从2010年起，命运的齿轮却改变了转动的方向……2010年，父亲的企业成为了过去。两年后的今天，父亲仅剩的一点资金……一半放贷，赔了。另一半借人，人跑路了。我们家，似乎，又一次，破产了？现在，连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一点，都没有真实感……
恍惚间，残存的一点理智提醒我：眼前的这份痛苦母亲已经压抑许久，笑迎着我归来已经是何等的不易；而向我讲述这一切，无异于再次揭开伤疤。母亲不是软弱的人，但是，近三年来家里发生的巨变，似乎早已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我迟疑着伸手将母亲搂入怀中。双眼无言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怀中的母亲啜泣着。
一种空灵的感觉，在头顶萦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