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公司正准备起诉乔布斯和他的追随者们,指控他们窃取公司机密。他们非但没有拿出任何法律手段应对这场纠纷,反而做出这种极端行为,在一群记者面前发表讨伐苹果公司的檄文。这只能让形势更糟糕。
安迪望着史蒂夫,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如此轻率鲁莽,如此疏忽大意。
“为什么要让这些记者都知道你住在哪里呢?”她大声问道。
1985年的夏天,尽管是公司创立者之一,史蒂夫·乔布斯在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他的办公室也搬到了一座空荡荡的大楼,他嘲讽那里就是西伯利亚。史蒂夫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刚步入而立之年,手中持有的苹果公司股份超过1亿美元。要是为钱,他根本不用工作,而名望也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史蒂夫上过《时代》周刊的封面,被白宫授予过国家科技奖。身为普及个人电脑的功臣,史蒂夫在经济史上已占据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当然,提起美国文化史的时候也不能忘了他。在那个时代,商业意味着墨守成规,科技产业更是一潭死水,是谢顶老头的江山,而史蒂夫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他是一个理想主义革命者,力求推行社会变革。史蒂夫虽然是个资本家,但由于以前在嬉皮士社区待过,说话往往带点社区语言的色彩。他是个喜欢光脚的董事长,会带女朋友去听“感恩而死”乐队的演唱会,也会在股东大会上引用鲍勃·迪伦的整首歌词。史蒂夫是“年轻的实业家”,他也喜欢这么称呼自己,有点像开玩笑,又有点自嘲。史蒂夫是流行文化的风向标,是媒体的英雄,是模范榜样,是性感的男人,也是青少年眼中的万人迷。
史蒂夫·乔布斯出生在战后婴儿潮愈演愈烈之时。作为一代人的杰出代表之一,他身上有着时代烙印的美德和不足。他也与很多同代人一样,有过迷惘彷徨和自欺欺人的时光。他身体力行,证明商业领袖可以像摇滚歌星那样成为大众膜拜的偶像,也差点步了很多摇滚明星的后尘,在短暂的辉煌之后就迅速陨落。
史蒂夫向好友透露,计划打造自己的花园。他可不是引用伏尔泰那句名言,想建造什么精神花园,探索灵魂世界,而是想改变世界。毕竟早在他年少轻狂、20岁出头的那几年,他就已经研究了东西方哲学,也探索过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尝试过各种古怪饮食,学习东方禅学,体验过嬉皮士社区的生活,甚至还试过原始尖叫疗法和迷幻药。另外,史蒂夫早就改变了世界。他的计划就是建造一个实实在在的花园,他在那块8英亩的土地上,倾注过人的智慧、旺盛的精力,实践自己对完美的不懈追求。与《老实人》(Candide)的结局不同,史蒂夫的设想可能更类似于《阿特拉斯耸耸肩》(Atlas Shrugged)中的一章:一群满腹才干的企业家遭到了社会无情的嘲弄,于是决定脱离社会,把才能都投入到无聊的小事中,用一种最古怪的方式作出抗议。最后,可能只有寥寥几个人有机会欣赏到史蒂夫的秘密花园,然而他们都会暗自感叹,这是多么美妙的艺术创造啊,同时还会痛斥那些有眼无珠的人,竟然让这样一个奇才无用武之地!他们放走的可是一个会造福地球千万人的人!
有时候,史蒂夫会在房子里瞎转悠,无所事事,情绪低落,他的好朋友麦克·默里(Mike Murray)就一度担心史蒂夫会想不开而寻短见。然而,史蒂夫稍微振作一些时,就会萌生各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以逃避现实。他考虑过联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问问看能不能登上航天飞机,最好就是来年的“挑战者”号(Challenger)。他游历莫斯科时住在一家宾馆。一位电视修理工不请自来,史蒂夫就怀疑那是苏联派来的间谍。他甚至还想过就在“冷战”时期的苏联定居,为戈尔巴乔夫工作,在那里的学校推广计算机。
他还咨询过幕后的秘密政治顾问,考虑竞选加利福尼亚州参议员。史蒂夫还计划把他的大房子拆掉,他一直对那幢强盗资本家风格的宅子耿耿于怀,然后准备在伍德赛德原地建造另一个完美新居,为此还特意咨询建筑大师贝聿铭,他们甚至连房屋模型都做好了。他有一冲动跑去了欧洲,骑自行车游览意大利的托斯卡纳(Tuscany)。还有一次,他突然给苹果公司的老部下苏珊·巴恩斯(Susan Barnes)打了一个电话,说不能如约一起吃晚餐了,因为他不在加利福尼亚,现在在法国南部,而且想在那里度过余生,就像一个落魄艺术家那样,永远地放逐自己。巴恩斯听罢,泪如雨下。
史蒂夫30岁就经历了中年危机,但只持续了3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走出这种精神创伤,说起来已经是不小的成就了。整个夏天,他都半梦半醒地想象着极富浪漫色彩的自我放逐。但最后,史蒂夫还是抵挡不住作为公众人物的诱惑。尽管他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和声望,但还是觉得没有完全证明自己的才能,觉得世界还在期待自己更精彩的表现。
没有人能否认,苹果公司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史蒂夫非凡的精力、口才、领导力和“大刀阔斧”的性格(史蒂夫非常喜欢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