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币挂是与纸挂,总有点不妥。这方面,中国要感谢格林斯潘。在朱镕基时代至去年七月,有十多年时间人民币与美元挂。整个时期格老做联储主席,把美元稳定得前所未见。
【弗里德曼最近也说没有见过美国有那样持久的低通胀率。】这是说,人民币搭顺风车搭中了一部好的,不是过山车。也是中国之幸,人民币与美元挂不是用上香港的钞票局制,利息率不需要跟美国的轮上轮落。如果在那十多年美元币值大幅波动,或中国的利息率轮上轮落,中国的经济不会是今天见到的!
中国幸运了十多年,要不要再赌下去呢?货币不可以没有锚,锚可以换,而在要求人民币升值的政治压力下,要考虑换锚。选走欧美的货币制度,是换上不固定的锚,看他们的货币经验,换不过。换一篮子外币为锚,有减少币值与利率波动的好处,但毕竟不是真金白银或实物,怎样看也是次选。不要以为我屡次提出以一篮子物品为人民币之锚,所以高举己见。是经济科学的推断,逻辑错了水洗不清。
据说好些网上客以为我反对浮动汇率。不对。下了一个固定的锚,币值只与此锚固定,其他皆浮动。人民币与美元挂,兑美元之外其他汇率皆浮动。以一篮子外币为锚,人民币与所有外币的汇率皆浮动,但浮动的空间相当小。这是因为篮子里的一种外币兑人民币可以大跌,但如果其他外币跟跌,首跌的外币会升上来。整个篮子的外币一起跌,效果是,兑人民币完全没有跌。
要用一个固定的锚,只有以物品为之,人民币兑外币才可以真的自由浮动。也只有这样,他国再没有理由要求人民币升值了。要我升值吗?为什么你自己不贬值?关键是谁调整,谁就要付出大代价,因为升值会带来通缩,贬值会导致通胀。
下文再谈。
44 从炒货币说一篮子物品
二〇〇六年三月七日
一个国家的货币要下一个固定的锚,不可能找到比一篮子物品更适当。这是我想了三年的结论,说不定有朝一日,某天才会想出更好的。
在《货币问题的三个浅见》一文中,我提到一个完全没有黄金的国家,可以用黄金作为货币的固定之锚。央行说明一千元人民币可以购买一个金量,言而有信,但不提供金,只在国际市场可以按币值购得,贵客自理。这样的锚不难守得住,但不能手痒地把货币政策伸展到失业、不景、战争、财政等事项去。只为稳定币值而守锚,货币量的增减只为守锚调整,不可能办不到,而有时币量调整的效果来得不够快,外汇储备就有用场,不需要很多的。
这里有两个问题。其一是金价可能暴升暴跌。人民币住一个固定的金量,金价暴升会带来通缩,金价暴跌会带来通胀。补救的办法是调整人民币面值可以购得的金量,最好以一个指数调整--例如以一千元人民币可购黄金若干克为指数一百--而调整金量则以调整指数从事。问题是这样的调整不容易准确,而频频调整就会失去一个固定的锚。第二个问题是市场炒金天天有,炒币也是天天有,二者挂会增加一个炒法。国家要稳定币值,炒币是不应该鼓励的。
解决上述的两个问题很简单:以一篮子物品下锚,其中黄金只是微小的一部分。这样,金价暴升暴跌无足轻重,而市场可以继续炒篮子之内的任何物品,不会炒到人民币那边去。另一方面,一个有八千多亿美元储备的国家是大庄家,央行言而有信,炒家不敢问津。目前的情况不对头,自去年七月人民币与美元脱后,央行吞吞吐吐地说什么一篮子外币,外围的人民币期货汇率与市场现率有了大分离,显示炒家甚众。这分离对国内做厂与做生意的人有不可轻视的负面作用。没有一个令市场相信是固定的锚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央行或有关人士讲话讲得太多了。这样看,去年七月起央行处理人民币是失败的。
炒买炒卖物品是市场运作的一部分,虽然炒错了方向而误导市场的情况可以出现,但大致上是增加了讯息的传达,对市场的运作有助,政府不要管。货币是另一回事:炒买炒卖导致的波动影响了货币的稳定性,不可取也。货币不是市场物品,而是减低市场物品的交易费用的工具,以稳定为上也。问题是,只要外汇管制略为放宽【应该完全放宽】,政府无从管制货币的炒买炒卖,因为炒家可以在外围大炒特炒。要避免炒家导致币值波动的不良影响,有关官员要少说话,但更重要是把货币下一个固定、可信而又不容易让炒家靠炒而图利的锚。
在货币市场中,我们无从判断货币的大量成交是因为炒家猖獗,还是生意上的需要。懂得做生意,为了避免风险或保障订单的盈利,往往要在外汇的期货市场或长或短地维护自己。期市的运作与功能我曾经解释得一清二楚【见《张五常英语论文选》,四三七至四五〇页】,这里不说了。
要说的是虽然炒买炒卖可以导致币值不稳定,但政府不要管。一则外围大炒政府管不;二则我们无从判断哪些是为炒而炒,哪些是为生意上的保障需要;三则货物与资金的进出口皆要通过汇市成交。这样,汇市怎样波动政府不要管,愈管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