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回到浙江龙山的山下村,他替母亲建起了气魄豪华、中西合璧的建筑“天叙堂”,希望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能安享晚年。并问母亲有什么心愿。这位看似平凡的母亲,却说出了一番落地有声的话:你在外面发达后,应想到回报桑梓,造福乡民。我提三个愿望——在龙山造铁路,开码头,办学校。
虞洽卿听后,立刻应允。从此,这样一个偏僻落后的东海边的小渔村,就有了铁路和轮埠码头,村里的孩子们全部免费进入山下小学就读。虞洽卿的女儿亲自担任校长。为了鼓励孩子们读书,山下小学还对每个来读书的学生提供奖励和经济补贴。送孩子读书,竟成了村里那些贫困家庭增加家庭经济收入的一种途径。
虞洽卿从儿童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乃至老年的一次次超凡脱俗的成熟,与始终站在背后的母亲的调教和指引是分不开的。方氏作为一个母亲,不仅仅是停留在为儿子进行的物质操劳,而是升华为精神的引渡和理性的超拔上了。她从闭塞的小村庄里走出来,却能拨开落后的思想雾霭,为将来儿子的大有作为奠定磨砺的基石。
婚姻
虞洽卿十六岁时在瑞康号当学徒,家中的母亲不盼他挣钱多少,只望他能尽早了却婚事,她做母亲的就不用日夜牵挂他了。虞洽卿和妻子奚梦竹的结合有朦胧的爱情,也有利益的因素。适逢望平街东头的天翔号老板来暗中请虞洽卿去,不仅高薪,而且许诺把他的婚姻大事一块包办了。他虽没答应他,但心里却很踌躇,便去找好友、万泉号老板舒三泰叙谈。舒三泰是个很机警的人,不及虞洽卿说完,便已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拍拍虞洽卿的肩说:“阿德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凡老兄我能为你办到的,你尽管放心就是了。”话虽然说得含蓄,但虞洽卿已听得明白。眼下的事就是想办法和奚家的小姐联姻,舒三泰话中的意思也就在此。至于奚家那边的情况,舒三泰了如指掌,估计问题不大,因而大包大揽下来。
一天,舒三泰请瑞康号的老板奚汇如喝酒。刚一坐下,便将天翔号老板来“挖”虞洽卿的事同奚老板说了,惹得奚老板勃然大怒。这时,舒三泰见酒菜全上来了,奚老板还余怒未息,就绕其道而行之,把他那天同虞洽卿叙谈的话一一复述给奚汇如听。末了,他由衷地赞叹说,“奚老板慧眼识珠,善待重用一个小孩子,着实好眼法,瑞康号的财源滚滚,怕是挡也挡不住了。”
奚汇如这人爱听好话,听到舒三泰这么说,才放下心来。两个颜料行的老板已谈得十分投机,彼此称兄道弟的,有了些许醉意。舒三泰这才把话题绕回来,说那虞洽卿精明强干,会做人,善经商,固然是可遇不可求,但人心还是不可测。就算他舒某人不挖瑞康号的墙角,也难保别人不来挖的。据他所知,仅望平街上,就有好几家铺子对他们瑞康号的小赤脚财神虎视眈眈的了。他本人虽然没能用高薪动摇虞洽卿,可保不住他在更惑人的诱饵面前,也不动摇的。
“更惑人的诱饵?”奚汇如的心里刚有所放松,闻言又戒备起来,吃惊地说,“什么更惑人的诱饵?”舒三泰故意不答,只是吊起他的胃口,把话题岔开了说:“不知膝下令爱年方几何?”
奚汇如越发吃惊,不知舒三泰此言何出。只照直回答了他的话,说:“小女适龄二八”。舒三泰就说:“这就对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令爱业已到了出阁的年纪,我们当前辈的理应早做安排。而虞先生在贵行劳苦功高,你这个当老板的,不想为他操办一桩婚事么?”
奚汇如机警地问道:“舒先生的意思是?”“奚先生是明白人,”舒三泰笑望着他,讳莫如深地说:“自不需要舒某饶舌的。但如果别人设计把虞先生挖走了,我可是要为老兄叹惜的哟!”奚汇如当然是明白人,他不仅明白了舒三泰话中的意思,还想起了近来的一些奇怪事:夫人方氏及女儿梦竹,本是两个向来不问家事生意的女人,却忽然关心起虞洽卿来,常有事没事就向自己打听他的消息。至于虞洽卿本人,无论业务多么繁忙,只要夫人或小姐吩咐,他都会欣然前往,或购物或买书,忙得不亦乐乎。他刚有所警惕,准备阻止,孰料舒三泰就又提出这件事。难道他们早已有了某种默契,只瞒着自己?
这时,只听舒三泰说:“奚先生的隐衷,舒某当然也心里有数。令爱乃名门淑女,大家闺秀,配阿德委实屈就了。但人应该往前看。三五年后,没准你我还要仰仗虞先生的面子而脸上有光呢。”
虞洽卿的潜力如何,奚汇如当然更清楚,不然他何以会如此地怕他走?只是小女梦竹向来视如掌上明珠的,就这样许嫁了一个店伙计,别人会怎么说?一时很犯难,低了头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