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兴还是一家程控交换机制造商时,它必须冲破西方公司在运营商中布下的“天罗地网”。西方公司为了将竞争对手排除在自己的份额之外,总是尽量在自己的设备和其他厂商的设备之间设置一些技术上的障碍(往往通过不同的接口来实现),这就迫使运营商为了降低成本,在第一次采用某设备商的设备后,在后续的升级中不得不继续采用该厂商的设备。在中国,这种思路直接导致了“七国八制”的出现。
但这并不表示运营商不希望改变这种局面。改变的技术在西方早就已经出现,这就是接入网,即在从最近的接入局到用户之间的这部分采用统一的标准,从而使运营商的建网成本大幅降低,由于这部分通常是运营商网络投资中最昂贵的一部分,这就使运营商非常乐见其成。但这种技术对西方设备商而言却是破坏性的,它就像一枚钢针一样无情地戳破了西方公司苦心维护的封闭系统,因此从诞生之日起便遭到设备商的极力阻拦。但中兴却没有既有成功的拖累。当1998年它和追随者们的接入网产品进入大规模商用后,西方设备商除了撤出中国固话领域,已经别无选择。
接入网的成功不是个别事件,而是代表了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开放。如果说对西方设备商最为有利的就是继续保持既有的相对封闭的系统,那么开放就是运营商和新生的中国设备商们的神灯。中兴在CDMA和NGN这两个里程碑式的产品上采用的正是这样的思路:传统的电信网络无法对承载网络与业务层面进行分开管理,这就意味着运营商为了满足用户对日趋个性化的业务的需求,就不得不对整个系统进行不断的升级更新,从而导致后期成本急剧增加;同时,传统的网络对语音以外的业务(如视频、数据等)也力不从心,这就将运营商推到了一个不得不分开管理不同业务的艰难处境。
于是,NGN和基于全IP的网络应运而生。这两种技术的本质,就是通过一种完全开放的技术,来帮助运营商建立起一个可以兼容传统的电路交换与新型的分组交换,能够同时处理语音、数据与视频,可以随时简单升级的网络,这个网络既方便运营商针对用户推出完全个性化的业务,又可以降低运营商的运作与维护成本。就像在接入网上遇到的尴尬一样,西方设备商尽管在这两个技术上要积极得多,但仍然没有积极到像运营商一样紧迫的程度,这等于是将软肋暴露在中国公司的面前。
1998年,中兴就在美国设立了研究所,专门从事NGN的研究,并于2003年率先在罗马尼亚签署了全球第一个商用NGN网络。2004年,中兴全IP的CDMA设备就问世了,而3GPP(第三代合作伙伴计划)组织在这一年才正式开始对全IP网络的研究,中兴比西方设备商中最先推出全IP的CDMA设备的公司还早了一年以上。在这两个领域的先行一步,让这家来自中国的追随者后来居上在局部领域建立起了自己的领先优势。
今天,中兴已经是全球一流的NGN提供商,在印度这样的新兴市场,中兴已经坐上了头把交椅,而在CDMA领域,中兴则可望第一次在主流市场成为全球第一(中兴从2007年开始就已经是增量市场的第一,存量市场与排名第一的阿尔卡特朗讯距离已经非常微小)。中兴从CDMA领域获得的还远不止这些,其全IP的研发平台如今已经是公司所有系统产品的公用平台(包括2G、3G和4G),这使中兴的研发效率可望在不久的将来获得大幅提升。另外,由于美国市场传统上是CDMA根据地,而中兴又对正在兴起的CDMA向WCDMA\/LTE迁移的潮流提前作出了回应,这就让中兴有希望率先攻破这个中国公司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市场。
在另一方面,基本的语音技术已经臻于完美,而语音又自始至终都是用户最主要的需求,这又为这个表面上是受技术驱动的行业增加了更多的市场决定因素。当运营商建立起一个完美的语音网络后,它的经济效益也达到了巅峰—虽然3G甚至LTE被西方设备商们描绘得像梦一样,但运营商们渐渐认识到,它们投资新技术的回报率越来越低。由于多媒体等被反复吹捧的服务对用户而言并非必需的,结果用户的平均消费并没有随运营商新技术的推出而同比例增加。这种趋势让运营商在数十年之后,重新成为这个行业的最大驱动者,它们越来越倾向于根据用户的需求潜力进行投资,而不是根据设备商宣称的技术革命性来作出选择。这种在表面上看似已经落伍的技术,中兴却发现了其商业价值的所在,这一独特秘诀让中兴在这种趋势中总是显得游刃有余。
小灵通就是这种新的趋势下的经典案例。尽管它在技术上乏善可陈,但为无法获得移动牌照,又急欲阻止固话业务向移动转移的固网运营商提供了一个打擦边球的机会,而技术的成熟性又让它在商业上比新技术更有利可图。最后,这些市场化的因素完全战胜了技术因素。
毫无疑问,侯为贵身上特有的那种朴素的市场观念让中兴最终比华为更成功地捕捉到了类似的机会。如果不是为了给TD-SCDMA腾出频谱资源而最终被勒令停止服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