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广兴和蒋麻子站在林边,默默地抽了几支烟都没有离去,谁都没吭声,但他俩心里跟明镜似的,都在回想肖国庆、李勇当年开荒种树的情景。
“我们抽点时间去看一下肖国庆吧!”冉广兴两眼望着银色的远山说。
蒋麻子“嗯嗯”地点着头,他用力地吸了几口烟,说道:“老冉呀,连肖国庆这样的人都被抓了,你觉得现在这个章法有问题没有?”
“麻子啊,现在不但章法有问题,连人都有问题。”冉广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你看啊,现在老是斗啊、批啊,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老冉,你也别那么较真,无论哪个掌权,咱们都是挖泥巴种粮吃饭的,与公社那帮人没必要找气怄,哪像黄国忠书记那会儿啊,全公社哪一家有多少人,老大、老二叫什么都知道。现在这帮人是靠做假升官的。你那么较真是损伤自己,悠着点,能对付过去就行了。”
蒋麻子的话让冉广兴一时未能答上话来。
三
王永洁踩着厚厚的积雪,在山路上费劲地往县城赶去,她要在雪融化之前赶回来,以免耽误学生们今年的最后几次课程。她来到离县城三十里路的竹岭劳改农场,却没能见到肖国庆。
劳改农场的人告诉她,肖国庆有较好的文化,进劳改农场后被送去了一家页岩砖厂培训烧砖技术去了。
王永洁骤然失望了,她无奈地将带来的冬衣交给了农场的人,让他转交给肖国庆。在返程的路上,王永洁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凛冽的寒风抽打在脸上像刀子似的,让人感到冰冷生痛,肖国庆受得了劳改农场的严寒吗?
这些日子里,王永洁心里的那份牵挂总是让她魂不守舍。心里暗暗地责备肖国庆那种固执性格,尽做鸡蛋碰石头的事情。他咋就那样傻呢?然而,责备之后又总是感到心里在隐隐作痛。
她越来越感到肖国庆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了。她想,肖国庆应该有一个人对他进行约束了,不然,他还会越来越固执,甚至走向偏执和极端。忽然间,她似乎感到,能对他进行约束的人就是自己。
迎着呼呼作响的寒风,她脑海里的思绪越来越清晰,心里顿时感到了几分暖意,身子也就不那么冷了。她要嫁给肖国庆,这早已埋在土里的那颗种子,像嫩芽拱出土壤一样,既是意料之中、更是自然而然的。他俩朝夕相处、相互牵挂好几年了,彼此心里的那份情早已挽成了一个结,尽管俩人从未明确表示过什么,但都已经把对方当作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了。
王永洁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像是被掀开了一块重石,感到敞开的心扉被清新的空气穿过,多么沁人肺腑。眼前的田野、山川变得那么清新秀丽。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天未亮就从知青屋出发了,走了这一百多里路竟没有感到一丝疲惫。
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目标,那目标就是她生命中的灯塔,一直在她的前方召唤着。
当她赶到县城时,天早已黑了,她决定去看看李勇。来到李勇病房时,见秀芝在病房外偷偷地抽泣着。
王永洁惊异地问她怎么了?
原来李勇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他现在每天早、晚发低烧,浑身泛力,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医院系统地检查了好几次,一直未能查出原因。李勇心里很焦虑,每天都吵着要回七里坡的知青屋去,他说回到知青屋什么都会好的,可医生不准许出院。现在住院的费用已很多了,医疗费用虽由方大刚赔付,李勇说方家也很困难,长期这样下去,会使方家负担不起的。
在王永洁来之前李勇刚与秀芝吵着要回七里坡去,他说快过年了,让大家心里都宽松一下。他还吵着要去探望肖国庆,自从肖国庆被抓以后,他一直睡不好觉,几乎每天晚上都从梦中惊醒,他那不安宁的心使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秀芝原打算让李勇的父母来一趟医院,让他爸妈一起帮帮李勇,让他的心结慢慢解开,可李勇坚决不许将自己受伤的事告诉父母,秀芝很为难,不知怎么办,心里好无奈。尤其是李勇叫秀芝也回家去,不用在医院服侍他了,这让秀芝一阵阵难受,才到病房外偷偷地哭了起来。
王永洁刚刚放缓的心又被紧紧地揪着了,她拍着秀芝的肩膀说:“别急,我去说说他,这么长的时间了,一定要告诉他爸妈,有些事情还得让他爸妈拿主意。这个李勇,你也别太迁就他了。”
秀芝抹着眼泪点头“嗯”着。
王永洁进到病房,只见李勇眼里泛着泪光。也许,他正为刚才对秀芝的那种态度而难过。
看见王永洁来了,李勇的情绪似乎一下好多了,脸上露出了笑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
李勇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王永洁了,那亲切之情溢于言表。他问起了生产队的事,一会儿问学校的孩子们,一会问沙子坡的桐子林,还问蒋麻子的情况,队里的什么事都问了个遍。
当王永洁说到沙子坡桐子树被雪埋时,他急忙问压断了多少树?断的情况是否严重?补救的办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