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蒋麻子一大早就来到知青屋。将大学招生的事情告诉了三位知青。三人高兴得直搓手,王永洁还像小孩似的兴奋得鼓起手掌来。
“按规定,被推荐的人要自己先写个申请书,只要你想被推荐,就必须得写申请书。”蒋麻子说。
王永洁问肖国庆:“申请咋写,你要好好想想。”
“能推荐多少去公社,我们都不知道。”肖国庆笑了笑说:“待冉书记说了名额再写也不迟。”
王永洁脖子一歪,说:“不管有多少名额,我都要写,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愿。”
肖国庆笑着“嗯”了一声。
王永洁又转身问李勇:“你咋考虑呢?”
李勇挠了几下头说:“我还没来得及想,若能去上大学肯定是好事,但……”他顿了一下,“但要考试的话,我可考不过你们的。”
“不用考,只推荐。”王永洁回答。
那天晚上,王永洁他们和光明大队或许全公社、全国的知青们一样,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恢复大学招生的消息,在他们的心里掀起了波澜,他们心潮澎湃。这个消息,让原本以为只能在农村扎根一辈子的知青们,看到了新的希望,这希望那么耀眼,充满了诱惑,这是知青们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一次重要机会。
那晚上,肖国庆睡不着,干脆起床披着衣服出了门。此时,月亮被一团乌云遮住了,夜色里,起伏的山丘,像草原上的帐篷,一座又一座连绵远去。散落在山丘上的农家灯火,闪着萤火虫一样的亮光,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放眼望去,大地灰蒙蒙的一片,就像遮着一层沉重的面纱。
眼前的景象就像肖国庆此时的心境,说不清,道不白。但又觉得在心里憋得慌。
肖国庆心里也有一个大学梦。小时候他父亲讲得最多,就是要他上大学学本领,没想到初中毕业他就成了知青。他暗自沮丧过,失望过,也抱怨过,但他从未放弃过学习。下乡后,他一样在繁忙中挤出时间看书学习,三位知青中,每月煤油灯用的煤油属他最多。
当他知道这次全大队只有一个大学推荐名额时,他那被搅动的心一下子又沉寂了,又仿佛更乱了,他知道,全大队十九名知青,加上十多名回乡知青,只有一个名额,那无疑是一次较量与挑战。用什么方式推荐现在还不清楚,若用考试来进行初选,他肯定有机会。但这次不考试,只推荐,这种方式让他心里沉甸甸的。这种推荐不但不公平,还会在知青中形成竞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小操场上来回走着,这种竞争既痛苦又残酷,往往受伤的人就是自己最疼爱的人。
突然,他感到有人给他披了一件衣服,他马上意识到是李勇。
“咋起来了?”李勇低声问。
肖国庆将背上的衣服拉了一下,“睡不着,起来走一走。”
“为了上大学的事?”
“嗯”!肖国庆反问道:“你不也是吗?”
李勇点点头,望着远处说:“我考不赢你们的,没什么希望。”显得有些自卑。
肖国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千万不能气馁,若要考就得抓紧复习,我会尽力帮你,这次是以推荐为主,你的条件是最好的,公社就只有你一个人是县里的先进知青。”肖国庆沉默了一下又说:“别焦虑了,过几天冉书记传达精神就清楚了,我们还是去睡觉吧。”
李勇“嗯”了一声,跟着肖国庆进屋了。
秀芝屋里,王永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读小学时写过一篇《我的理想》的作文,她的理想是长大了要当一名好老师,要上北京去见毛主席,要当好老师就要上师范大学,但她没有上成大学,现在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一名山村教师。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上大学的理想了,按理说她应该高兴,但此刻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又慢慢地变成一种不安。
不知什么时候,秀芝站到了她床边,轻声问她:“永洁姐,不舒服吗?你咋睡不着呢?”
王永洁一下坐了起来:“你咋知道?”
秀芝笑了笑:“你翻来覆去的,把床都压得‘吱吱’唱歌了,我咋会不知道呢?”
王永洁拉过秀芝坐在床沿上,“秀芝啊,我很想去上大学,但又怕去不到,所以心里烦闷得很。”
秀芝轻轻地拍着王永洁的手背,安慰她说:“永洁姐,别着慌,是你的总是跑不掉的,无管怎么样,你自己努力去做就行了,明天找冉书记问清楚,按上面的规定去做就是。”
王永洁突然问:“秀芝,如果这次李勇也要去上大学,你会答应吗?”
秀芝笑着回答:“咱怎么不同意呢,上大学是多好的事呀,咱还巴连不得他能去呢。”
王永洁点头笑了,“是啊,这次机会不能轻易放过,我们都要努力才行。”
秀芝连连点头,说:“永洁姐,咱们睡觉了吧。”……第二天下午,冉广兴召开了光明大队党支部扩大会,在支部委员和生产队长中传达了公社、县里关于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的精神,并将学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