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别无选择
蒋晓云悲观地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暗淡无光，渺茫无望了。
她19岁就从卫校毕业，青春无限，一心憧憬当一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母亲当初非让她去上卫校，一来是可以省下一个读大学的钱，让晓云的弟弟去读大学。二来，希望凭着女儿的年轻貌美，毕业之后在医院工作，顺理成章结识一名医生。虽然女儿矮小黝黑，可浓眉大眼，细密乌发还是成为母亲骄傲的资本和自欺的支撑，医生丈母娘的那种名利双收的盛景，在她脑子里像卡带的影碟般不停地回放了无数次，以至于自己后来都确信无疑那是必然结果。
蒋晓云只有在生病的时候看到过了几次行事匆匆，面无表情的白衣天使，（说实话，白衣天使的形象与她原本设想出来的大相径庭。）终究连机会也没撞见，辗转2年多，又回到镇上。阳光依旧慵懒，路面还是在汽车开过时扬起呛人的尘土，拉客的三轮车穿街走巷，形成这里独特的风景线。卖电器的小商店门前仿佛坐着同一批闲暇喝茶的人，小餐馆遍布大街小巷，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藏身之处。世界变了，这里却如故。
白天，吃饭时间一过，伴着汽车尾气和卷起的尘土夹杂着餐馆飘散出来的各种余味，在昏沉沉的阳光下，整条东兴街了无生气。晚上，则呈现出夜夜笙歌的神奇景象，村镇人早睡的习惯在这里半点夜没有体现。从闪烁着的霓虹的夜总会里走出来的醉醺醺的客人搂着还未卸妆的西施，在门口挥手欢送离开的人去往另一个娱乐场所，小贩和街边摊像变魔术似的集体冒出来，倏忽把小巷两旁的过道都占满了。
室外喧闹一片，室内灯火相印，饭后总有乐于串门的亲朋好友，乐此不疲地聊着所见所闻，谈论的多是：房子和车子的价格趋势；股市下跌的情况，市面上什么物品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毒和无毒食品的区别；谁家的儿子发家致富了，谁家的女儿嫁人了，谁生了儿子，谁又生了女儿，聘礼和礼金的数量等等。她对这里毫无情感可言，乏味驱使她离开，但她却不得不选择回到这里。
因为，她别无选择。
来这个新创办的学校，纯粹是一次无奈之举，张启明招她做老师，也是迫不得已，学校刚办，事务繁忙，他难以理清这文绉绉的公务，办学校已经消去他几乎所有精力，正直八月，再耗下去，便要等到明年初春才能开学，很多家长，已经准备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所最近的新小学接受教育了。镇上私立学校林立，教育也各式各样，但紧张的学位促使家长做出快速选择，何况他收费合理，可以说是非常便宜。
一个想当天使的女人，委曲求全改变志向，当上二十几个刚摆脱尿布的一年级学生的班主任，教起她最不擅长的语文。一个招不到教师的新学校，在开学之际收了这个读医疗护理，却干了两年书店管理员的女人。天时地利集合，缘分极深，不可否认，始于他们共同拥有的那个孩子。
蒋晓云第一次见到张启明，他威严冷静的坐在学校的办公室里，他看了一眼她递过去的简历，笑了笑说：“请坐吧。”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她昏头昏脑，几乎都忘了。一周后，她被通知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