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再见也枉然
陈志辉的小送货车里弥散着食物与人体气味交杂的奇怪味道，成天摇晃着微醉的脑袋朝车窗外望去。他们刚从婚礼上回来，他依旧热爱参加聚会。在本来就触动他心灵深处敏感地带的婚礼仪式后，酒精迷惑了脑袋，连梦境都变得栩栩如生。
雨晴捧着一杯可乐若无旁人地站在橱窗前，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始终是20岁时的模样映在他眼里。
一件绿色的碎花裙吸引着她，款式时尚略显浮夸。可雨晴目不转睛，看得入神。她穿着紧身灰色长裤和一件宽松的白色针织衫，脚上登着黑色平底包头鞋，上面扣了个带金环的蝴蝶结，没穿袜子露着脚踝，他还记得她这双鞋子。成天断定她刚换下舞鞋。即使背对着他，也能猜出她抿着小嘴，撅起唇吸饮料的俏皮样。长长的头发，整齐自然地披散到腰间之上两寸。他原本交叉的双臂，不自觉分开，右手移到门把上，心里翻滚着千层巨浪拼命拍打胸口，刚参加完婚礼，是极其容易被结婚这档事牵着灵魂瞎走的，每次听说谁要结婚了，焦急和恐惧就同时跳出来，周围也就更加营造出紧张气氛而不是喜庆，好像不结婚就和杀人犯纵火者一般不可饶恕。他受不了众人疑虑的眼光和刻薄的议论，这种浮躁不安始终冲击着他。
闭起双眼，成天摒着气，几乎看不出还有呼吸，右手还紧捉着门把。
雨晴把头发留得更长了，傍晚的凉风袭来，一片带黄的落叶跌在她肩上，弹到地上掉在脚边，她毫无察觉，只是盯着橱窗，她一定爱死那条布满花纹的裙子了。顾成天放下整个车窗，鼻子朝外探去，想闻闻她发丝随风而来的那股熟悉的香味。
“把她追回来吧。”陈志辉朝成天眼神专注的地方望去。他不明白，既然顾成天爱杨雨晴，没有人阻止他，为何还要放弃她，让她伤心难过，在他看来，一切都非常简单明了，你情我愿，就是结合，没有借口。雨晴温顺的挽着成天的手站在他面前的模样他还清晰可见。
“你好。”她总轻轻的和他问候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梦醒了，眼前只剩下那个穿着碎花裙的模特摆着诱惑的姿势在挑逗他。成天的手颤抖一下，这是思念掺杂着劣质酒所引发的怪梦。揉揉脑袋，可怎么也想不起昨天母亲提起的那个叫游心贝的女人，说要什么时候见面了。
他把头往座椅背靠去，放松了握住门把的手。在多年后，成天遇见雨晴的姐姐时，他只希望自己当时推开车门，冲出去，抱着她，告诉她：“我们不要分开。”他希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雨晴，他希望.......回到过去，他希望。
如果，领悟力，还能赶得上事态进展速度，他愿意。我们都愿意。回到过去。
雨晴与顾成天又一年不见了，他正在她身后的白色小货车里看着她，她怎么会忘记这车呢，他给陈志辉借过好几次，带她去郊外爬山，到池塘边钓鱼，一起到山地看日出。发动汽车，车子就会像散架一样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但速度却快得惊人，她曾戏谑地说是他的笑话惹得她发笑，才震动了车身。然后他就得意，自己的幽默能促动一个毫无生命的物体，是多么超凡脱俗。
“对呀，优雅又超凡脱俗。”
“所以你可要看紧了，不然......”
“你敢。”她狠狠地掐了他手臂一下。
“再超凡脱俗也要被塞在这里出不去。”他看着堵塞的路段说道。
“还不如骑自行车呢，这样就能穿梭如龙了。”穿梭如龙，对于一条小路来说是很难的。
读书时他们买过一辆银色的山地车，踩起来，链条哗啦啦直响，刺激畅快得很。就因为她一句：去后山散步，来回走一趟，比跳舞还累。第二天他就买了部全新的自行车。她跳车的技术和胆量就是那时练就的。在学校那个足有四十度的长长斜坡上，他放任刹车往下冲，车轮忽的一声卷起落叶，她神经质的尖叫声震飞了林中鸟。
她此刻一动不动地盯着玻璃橱窗上成天模糊的脸，虽然模糊，但他的轮廓熟悉而清晰地印心中。成天无限犹豫的神情在他们短短的距离间飘荡游离。两分多钟里，雨晴设想了千万个场景划过脑际，如果成天下车，叫住她，她便回头；如果他说不出口，她会用最亲和的口吻叫他的名字；如果他表现出任何要复合的神色，她就向他走去，他需要鼓励，她以往应该多点这么做，如果她早知道他比自己更需要被牵引，如果她早知道，男人和女人一样脆弱。她愿意。
一个长着尖酸刻薄嘴脸的中年妇女，在她右方的玉兰树下和水果商铺的老板激动地讲价。截断了她往回走的思绪。
“我上次给你骗过称呢。你这次还不便宜点卖给我。”她声音响亮，显得底气十足，为原本就不安静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扰人的噪音。
三个打扮靓丽的女生从服饰店里挽手而出，年纪不过十七八，嘴里嘀咕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突然哈哈大笑一闪而过，风一样的远去，落下一股刺鼻的劣质香水味。身后四五米外，一辆墨绿色的梅塞德斯奔驰，刺耳的喇叭和它高耸的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