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负重。决心下定之后,勾践将一干越国臣子召集到山洞中,商议国事。国破家亡之际,也不去追求五星级的会议场所了,有一山洞足矣。这个山洞后来还有个名称,叫“藏军洞“,这便是会稽山的燕山石室,它采用块石作材料,犬牙交错地堆砌成三面石壁,平面是巨形,呈下宽上窄的穹窿形,位置还是比较险要的。
会议开始,主要的议题还是要不要越后入吴为奴的大讨论。武将们多血气方刚,属于能打架眼光浅的类型,受不了这股子闷气,因此反对勾践夫妇进入吴国。文臣们有学问,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故而多主张勾践夫妇入吴,不然伯嚭必将领兵灭越,入吴则还有伺机东山再起的机会。
勾践已经很冷静。他告诉山洞中的各位大臣:“世界上有两人是没有凶险的。一种是生陷绝境的人,另一种是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寡人现在这两样都具备了,还有什么凶险呢?寡人不入吴,越国就不存,臣民百姓也不会安生。如果越国不存,百姓遭殃,寡人还有何面目存于世上。入吴之事,寡人计议已定,不必再议。要讨论的,是看谁跟我一起入吴。”高情商的勾践这里又打了一下感情牌,他这番话说下来,声情并茂,涕泪交流,令在场的臣子们无不动容,从此怎么办,继续效忠勾践吧。感动下属,勾践将这份领导力使用得淋漓尽致。
对于派谁跟随勾践入吴,大臣们意见又不统一了。勾践刚才那番亲情牌一打下来,越国顷刻间没有了贪生之辈,大家争先恐后要跟随勾践入吴为奴,当不上奴隶还不高兴。诸稽郢争得最凶,此外就是年龄最轻和大夫计倪了。
按照勾践的主意,他是要在范蠡和文种之间二选一的。两人中他又有点偏向文种,在他看来,文种阅历丰富,性格温和,能屈能伸。是个当奴隶的好人选,有他在,勾践也就相当于有了主心骨。
不过当勾践把这一意见提出来时,却遭到了范蠡的反对。范蠡毛遂自荐说:“四封之内,百姓之事,……蠡不如种也。四封之外,敌国之制,立断之事……种亦不如蠡也。”意思就是说,在国境之内,治理百姓的事,我是不如文种的,但在国境以外,对付敌国,需要当机立断的事,文种是不如我的。
范蠡非常清楚自己和文种的优劣。文种早在楚国时,就做过宛县县令,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因此治理国家,管理百姓是文种之所长。范蠡呢,没当过地方官,但是他精通文韬武略,足智多谋,能应付复杂局面,而且很有办法。再者呢,范蠡请随,也表明了他是个胸怀坦荡之人,做奴隶都能相随,还有什么不能托付的呢。
勾践虽智不如范蠡,但说实话,勾践爱学习,也听得进谏言,从此以后,范蠡将成为他最重要的臂膀,而他,也基本上开始对范蠡言听计从。
会后,勾践又放下身段,向范蠡请教了一些具体事务。范蠡这才找到群臣,向他们说明越国降吴无非是一个缓兵之计,是为了麻痹夫差,以争得时间励志自强。范蠡还强调,这件事就算瞒得了夫差和伯嚭,也瞒不过伍子胥。因此在国内的人仍然需要小心行事,文种、诸稽郢在越王入吴以后,就要遵命解散军队,让士兵们回家务农,当然不是真的务农,同样不过是麻痹吴国的把戏。越国国库的财宝,也要先拿出一半来,同勾践一起带到吴国,余下的留在国内,相机处理。勾践不在这段时间,范蠡也希望越国官员廉洁自律,兴工商,图自强,千万不能松懈,以后时机一到,要保证越国百姓家家有余粮,户户有窖藏。范蠡的安排真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该 想到的都想到了,省了勾践徒耗脑细胞。
范蠡又了解到,夫差一世英雄,但有两个缺点,一是无决断,常被人左右,一是好色。前面已经利用过夫差无决断的缺点了,为双保险,那就再给夫差送些美女吧。范蠡让勾践“衰志废政”,把自己搞成一个无所作为的君王,又让从民间选姿色绝佳的美女三百人,训练成美女间谍,随勾践一起入吴。而这些美女中,就有大名鼎鼎的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西施,以及另一美女郑旦,此二人也将在勾践为吴奴期间发挥无可比拟的作用。
公元前492年季秋,勾践踏上了去当奴隶的专列,群臣送别至江畔时,无不神伤感怀,江面一时呜咽,好一幅悲切场景。此去吴国,勾践虽嘴上说没有凶险,但他也深知,伍子胥一日在吴为臣,自己的风险就一日不能去除。前途未卜,吉凶难料,看着哭哭啼啼的群臣,勾践心里也不是滋味,在此情形下,就算和群臣一起作出拥抱痛哭的方式也不为过。但是勾践没有,他甚至没有流泪,他强忍悲痛,仰天说了句很男人的话:“死,每一个人都害怕,但我听说死时,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说罢,昂然登船而去,始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