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阴间的寒气,带着地下几百里的潮气,令人有一种浑身冰冷阴毒不绝的感觉。
到了鸟坡,那个安葬蔡依莲的地方,迟子鸣跪了下来,捂着脸哭泣,那哭声就像是一只压抑了太久太久的野兽的嘶吼,然后他发疯般地用手指刨着泥土,嘴里喃喃地说:“只有亲眼看见,我才能够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这不是真的,是不是,都是梦,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依莲,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没让你离开我,你一定好好地在我身边,我对不起你……为什么我总是从来就不问你的想法,有时候,我总感觉你心里埋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却没有告诉我,每当你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你总是抱紧着,问我爱不爱你,问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会不会想你……其实,我早应该想到了……这怎么会这么笨,怎么这么笨,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依莲……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迟子鸣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把泥土都打湿了,光明从来没见一个男人会哭成这样。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如果一切都有虚幻,就像村子里的人那样,一转眼就消失无踪了,光明也情愿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虚幻的,那么,现在,这泥土下面就不会有蔡依莲了,光明很想安慰迟子鸣,但是,此时,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们只是都莫名其妙地做了好几天的梦,虽然这个梦太过冗长过于残酷,让他们都迷失在里面了,无法出来。
但是,蔡依莲那张苍白的脸从乌黑的泥土里露了出来,光明意识到,那些村民应该不会是鬼,那些神鸟教的人也不是传说中的魔鬼,他们是人,但是,却有着魔鬼一样的心,人,其实永远比鬼可怕。
光明轻轻地说:“还是入土为安吧。”
“不,我要把她送回去,我不能这样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光明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先回城里吧。”
走的时候,光明感觉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树林,他追了几步,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或许是自己精神过敏了。
回城里再说,体力已经吃不消了。
离开罗洋村的时候,光明与迟子鸣都很恍惚地听到了“咣当——咣当——咣当——”的钟声,光明看了看时间,六点十二分,并非整点,那么这无规则可言的钟声?他突然意识到,难道有人控制着那钟?那么,村子里还有人在?
并不是真的全都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光明坐上了车,但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他觉得就这样离开,他会不安心的。
“等我几分钟,马上回来。”他跳下了车,几乎是一口气跑到那个亭子里的,那个挂钟依然挂在那里,很正常又很轻地滴答滴答地走,里面空无一人。他跑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人,为什么这个钟声会这么奇怪,如果不是预先调好的,它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响了起来?难道是坏掉了?有事没事都要叫一下?
怀着这个疑问,光明还是要回去了。当他回到村口,警局的人将暂时全部撤离,坐了上车,开始启动。而在他旁边一直没发话的迟子鸣说了句:“我觉得,这钟声有点奇怪,旅馆里第一起诡死案发生的前几秒钟,我好像也听到了钟声,还有,钟丹死的时候,这钟声似乎也响过。”
“我也觉得很奇怪,在神鸟教的人散会的时候,我也听到过,之后,这些村民还有神鸟教的人都找不到踪影了,整个村子里,静得清清冷冷,连一只活的老鼠都没有看到,仿佛这个村子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样,没有任何生息,没有任何迹象能证明生命的存生,仿佛这是个被上帝遗弃的地方,唉。”
迟子鸣这时想来,当他从车上重新跑回来的时候,真的没有碰到一个人。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再也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东西了,他需要的只是睡眠,深深的,像进入永眠那样的深深的睡眠,最好,再也不用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