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冬兰一直站在疗养院门口。一个半小时前,她接到邓娃娃的电话,在机场已经接到黄善,一起开车向太阳岛疗养院这边赶来了。邓娃娃的车子刚刚开进疗养院,黄善就打开车门钻了出来。邓冬兰赶紧快步跑上去,叫道:“我的儿子!”便一把将黄善揽在自己怀里。
黄善喊了一声妈,又说:“我都大人啦!”原来,母亲这热情与慈爱的拥抱让他有些不好意思。邓冬兰也没意识到,儿子没去留学前,自己从没拥抱过儿子。邓娃娃见了,站在一旁咯咯笑。不管儿子怎么腼腆,邓冬兰还是双手捧上他的脸,在额头亲了好几下,又嗔怪地:“还怕羞?一百二十岁,也还是我的孩子。妈妈面前,你永远长不大。”
刘卓青和赵二妹闻声迎了出来。
刘卓青叫道:“国民待遇,让刘阿姨也抱抱善善。”黄善跟刘卓青抱了一下,转过身跟赵二妹说:“赵阿姨也抱抱我。”这次轮到赵二妹别扭起来,呵呵笑着。
刘卓青说:“善善,小时候我比你妈抱你的时间还多。有一次,我把你抱到五楼办公室,你两岁多时挺胖了,抱着你爬到五楼,刘阿姨额头上都冒汗了。结果还没来得及擦擦汗,那个凶巴巴的领导就狠狠批评了刘阿姨一顿,说不该把你抱上来,什么影响人家上班。邓局长,还记得谁当时批评我吗?善善,别看你是这个老妈生的,刘阿姨绝对比你这个亲妈还亲你疼你!”赵二妹倒不赞同地:“儿子是妈的心头肉,你再怎么疼善善,善善都是亲妈的。”邓冬兰得意起来:“硬道理。善善从美国飞回来是看亲妈还是看你刘阿姨?你这个刘阿姨,顶多顺便看看而已。”
接着,三个女人一起在码头旁边的南方大酒店设下晚宴欢迎黄善。
饭后,邓冬兰单独叫黄善进了自己房间,让儿子把美国学习情况作了汇报。黄善简简单单说了一遍,话题一转,很干脆地问道:“妈,您现在跟我爸怎么样了呢?”
邓冬兰说:“挺好的。”
黄善说:“妈,我又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我知道,都比妈高出半个头了。大人了,一个懂事的大男子汉了!”邓冬兰赞许两句后,又认认真真审视了黄善一番,“晒得有些黑了。别说美国什么都好,那边的太阳照样有紫外线。记住,户外活动时先擦点防晒霜。”看到黄善点点头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娃娃到机场接你过来时,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她一个劲儿问我美国警察怎么样,装备一些什么武器。美国警察拿什么枪我怎么知道?回国前我刚刚听说,我们学校一个黑人同学上个礼拜到华盛顿游玩时被警察打过一顿。”
“你可别去惹警察,哪怕在华盛顿。”
“妈,您放心,前几年我在北京读书也从不惹警察。美国科学家,跟国内科学家相比,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比如见面介绍吧,国内的科学家由人家介绍时,都是说当什么官,副司级还是副部级,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什么,享受省级还是国务院特殊津贴。美国介绍科学家呢,人家就说一个名字,顶多再说说他研究什么课题。两国科学家风格就是不一样。但华盛顿的警察,跟北京的警察应该差不多。”
邓冬兰会心笑道:“还是像妈多一些,说话口气都像妈。善善,你一心念好书,把导师安排的课题研究好。你爸妈过得挺好的。”
黄善起身帮邓冬兰泡来一杯茶,说:“妈,我从小就知道您跟我爸感情交流上有些盲区,不是很通畅。记忆中的小时候,我好像从没被您和爸爸同时陪过睡觉。念小学时,我便明白了,父母亲不能同时陪小孩子睡觉,一人一间房,那叫分居。”
邓冬兰眼睛低垂了片刻,她确实没想到儿子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不知是有些自责,还是伤感,再跟黄善说话,她就没了刚才那种底气。她说:“错了,应该叫分床睡觉。都还在一个家里睡怎么分居呢?你老爸睡觉爱打呼噜,怕吵着老妈睡觉他才睡到另一个房间。”
黄善说:“妈这样解释也行。不管分床,还是分居,老妈您别活得太累。老妈过得开心,什么事善善都能接受。妈不要太多考虑善善的感受。美国那地方,父母亲如何维持婚姻,或是选择其他生活方式,儿女不会施加什么影响,对父母亲的任何选择儿女都能接受。婚姻,不是一个面子。美国佬爱说这句话。这话有它的道理。”
邓冬兰不由叹出一口气。
黄善叫了一声:“妈——”
邓冬兰一遍遍抚摸儿子的手,说:“再怎么累,妈也不能让你不开心。让你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爸又有妈,不缺什么还是好一点。”
黄善说:“凑在一块过,这也叫完整?”
“结婚证又不是男女双方共用一张,你妈一张,你爸一张,两张凑在一块才叫家。不凑到一块能叫家吗?结婚过了二十几年,到了这把年纪,妈用不着再去想什么。不就过日子吗?有一点你应该自豪,爸爸跟妈妈一样,都是爱你的。对了,善善你别分什么心。”
邓冬兰好不容易才把话题岔开,这里几句,那里几句,跟儿子聊了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