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年轻,跟邝爱月差不多吧。”
赵二妹说:“从这个码头我爬上来时,一点事都闹不明白。卓青妹,你还记得当年我怎么来到人民大剧院的吗?儿子问过我好多次,我讲不清。有些记者也问过这事。还有一个作家跟我问这事,要跟我写一本什么传记。”
“传记——”
“都说过好几次。什么我是一个大老板,一定要学学其他大老板,也出一本什么传记。我闹不明白什么叫传记。这个作家跟我解释说,传记传记,就是传给后代看,让后代记住祖辈上还有个大名人的东西。孙辈们记住我有什么用?我自己记住韭菜饺子好吃就行了。我没理睬他们。话又说回来,二妹姐我还是想把自己的身世来由弄清楚些。”
“你怎么来大剧院的,还真只有我讲得清楚些。”
“邓局长呢?”
“你那个邓局长,哼,我不想提她!一个领导干部竟然要霸占下属的财产!”
“还恼邓局长?”
“你那个邓局长,我敢恼她?”
赵二妹说:“卓青妹,跟我说说看,二妹姐到底怎么来到大剧院的。”
先让赵二妹答应请自己吃饭后,刘卓青便一边陪着赵二妹漫步,一边时断时续讲述赵二妹来到人民大剧院的过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刘卓青从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市人民大剧院工作,没过半年便被邓冬兰指定为编剧。用当时代理院长邓冬兰的话说,这堆人里面数你刘卓青读书最多,你编不出戏,这剧院二三十个人哪个还能编出戏呢?那年夏天,邓冬兰让刘卓青下到农村去体验生活,刘卓青便从码头坐船过湖到了对岸,又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一个叫杨树湾的村子里住了下来。一个月后,刘卓青返回大剧院,那天上午下船就遇到带领大剧院一班演员在码头一侧沙滩上搞军训的邓冬兰。邓冬兰问:“怎么样,蹲了三十来天,孵出一个鸡蛋,还是鹅蛋,该不会是一个麻雀蛋吧。当然,绝对不可能是恐龙蛋。”“是完成了一个剧本,有请院长指教。”刘卓青边说边递上剧本。邓冬兰问:“一个什么题材呢?不会是一个水塘里钓鱼钓出一条大水蛇的故事吧。
”刘卓青说:“哪敢应付呢?真刀实枪,打日本鬼子的。”到了晚上,刘卓青就被邓冬兰叫到人民大剧院的三楼办公室。她刚进门,邓冬兰便劈头盖脸地:“好呀,让你去体验生活,原来你躲到人家被窝胡编乱造出一个东西来蒙骗我这个代理院长。我相信,如果我这代理两个字被摘掉,你就不敢这样来欺骗领导。”原来,邓冬兰参军当过女通信兵,也许绿色军营那种环境的熏陶吧,她到了地方工作也一样特别喜欢战争题材的戏剧作品。一口气她读完刘卓青的新剧本后,整个感觉都不错,有几个情节让她鼻子发酸起来。但她担心,这个剧本是不是刘卓青摸脑袋摸出来的。看到代理院长这般怀疑自己,刘卓青顿时不服气地:“你怎么这样怀疑人呢?”邓冬兰严肃地跟她说:“第一,不是我要怀疑你,是因为你不比我们解放军战士,包括退伍战士,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吃不下苦。
吃不下苦怎能写出好东西来呢?第二,不是我要怀疑你,因为这么短时间,仅仅一个月,三十天,应该不可能写出这么好的剧本,除非随意编造;第三,不是我要怀疑你,是因为我要对你负责,也要对组织上负责,更要对广大观众负责。所以,请你不要辩解,再富丽堂皇的词藻,也一时半会儿打消不了我的疑惑。告诉你我刚刚作出的一个决定,明天我要亲自去一趟杨树湾。我找你来这,就是先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觉得自己该要写检讨那就赶紧写。”到了第二天,邓冬兰准备坐船过湖。刘卓青追到码头,她想陪同一起去。邓冬兰哼道:“你怕我没腿,还是怕我没嘴呢?”刘卓青摇摇头:“都不是。”邓冬兰便说:“那就是怕我了解到你体验生活时的真实情况,想写检讨书了?”刘卓青没说话,也没摇头,翻了一下眼皮,跟邓冬兰招招手表示再见了。三天后,刘卓青接到邓冬兰从对岸圩场邮电所打来的电话,说她第二天回来。过了一个晚上,刘卓青早早来到码头等候。
两个刚见面,刘卓青就问:“邓院长,那情况你核实得怎么样?我买的是一爿猪肉,你该不会找个杀牛的问什么吧。”邓冬兰伸起手,一巴掌重重拍在她肩膀上,抑制不住兴奋地:“没想到臭知识分子也放下了一回臭架子。好嘞,这次还真算扎扎实实写了一个好剧本。《双枪大姑》,这戏名好,这题材好,这情节也设计得好,简直把原型写活了,叫活灵活现吧。英雄活在眼前!”接着,邓冬兰把自己从杨树湾村领来的一个女孩叫到刘卓青跟前,问:“卓青,你认得她吗?”刘卓青马上兴奋地:“赵二妹?!我怎么不认识她?这个剧本,就是写她奶奶的故事。杨树湾一带,她奶奶打小日本的名声响得很,啪啪啪,左右开弓,枪口点三下,前面倒下三个鬼子,后面又跟着倒了一个,第四个鬼子怎么死的?吓死的。”邓冬兰说:“是啊,我也被她奶奶的传奇感动了。在我心里面,女兵才是最神圣的,她们才是军营中的精灵。当兵那几年,我最看不惯男兵跑到女兵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身材魁梧顶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