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冬兰独身一人默默坐在302房间,手里捧着《外国著名话剧简述》中的最前面一帧书页。看看扉页上好熟悉的名字,几分潇洒的字体,让她长长叹出一口气。
邓冬兰慢慢把眼睛闭了起来。
接着,又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一直响了三四遍,她才睁开眼睛瞥了手机一眼。她没有接听。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丈夫黄义国的号码。看到这个号码,她脸上的神情忽变,回忆中的一脸惬意陡地转换成了鄙视和冷漠。叫吧,你叫吧,你手机就是叫哑我也不接!她心里发狠嘀咕着。大概黄义国对邓冬兰不接听电话的原因也心知肚明,过了一会儿便没再打过来。
邓冬兰好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绪收回来,她的目光再次洒落到扉页签名上。
偏偏这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不是手机号码。显示一个座机号码,陌生的。响过两遍,她慢慢拿起手机。刚一接听,手机里传出的是黄义国的声音。
“冬兰,我想解释一下上周发生的事。你听我说……”
邓冬兰知道自己上了当,黄义国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一台座机打自己手机。她愤然把话挡了回去:“有必要解释吗?别跟我狡辩。我后悔,后悔我自己怎么会赶到信天游大酒店去?我真是一个死不要脸的女人,还要……”
黄义国说:“谢谢你,冬兰。这些天来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势,我心里害怕得很。你这个菩萨要是不突然下凡,我黄义国彻底完了。父母生了我,组织上培养了我,我都感恩,但这辈子我最要感激的还是你,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不过我内心里一句话还是要说出来,冬兰,谢谢你!你不来的话,我真要从信天游大酒店十九楼跳下去!”
“跳楼的是我!我命贱,天生一个跳楼命!二十几年夫妻,你竟然这么来伤害我。我应该把那个婊子扭送给警察。不,我要撕碎那女的!我要把她燕子两张嘴都撕得稀巴烂!黄义国,我早听到人家议论,你跟燕子这个婊子关系不正常,经常到酒吧,到雪茄吧,一起去洗浴中心冲浪,也够刺激吧。你以为我的耳朵全聋了?我耳朵没聋,我就是瞎了眼,也是一个睁眼瞎!找了你这么一个畜牲不如的丈夫,我、我……”
“冬兰,你先别生气,我跟你道歉!”
“道歉?道歉是一个创可贴吗?你、你把全世界的创可贴都拿来,统统拿来,也盖不住我这伤口,更止不住我的血流出来!”
“你听我解释,我也有难言之隐呀。这么多年来,你总希望自己丈夫事业上能超过你。我也不希望被别人介绍成某某的先生。我同样想听到人家介绍说,某某是我黄义国的夫人。但每一次机会我都失去了。下半年这次应该会有一个机会,我不能再坐以待毙,我一定要抓到这辈子已经为数不多的一个机会……”
“你抓到机会?你抓到的不是机会,抓到手的是那婊子两坨肉!你怎么跟她上床?”
“我、我刚刚睡上去,根本还没……”
“呸!别说了。你再说,我马上向市纪委张书记打电话举报你!要让你身败名裂,今生今世我要让你都抬不起头来!你有脸敢见人,也没脸敢见你儿子善善!做好准备你,我随时一咬牙,哼,这辈子你黄义国算玩完了!”
说完,邓冬兰猛地摁掉手机。
手机终于没再响了。一个很静寂的世界中,邓冬兰用力按按自己的额头。她感到脑子里面乱糟糟的。这些天来,每个晚上那信天游大酒店的情景都会浮现在她眼前,她的心被吞噬着,一口又一口,一口比一口痛,一口比一口狠。刚才她跟丈夫没说假话,她确实听见过一些说法,但她一直把这些说法当成流言飞语。这社会上,仕途中,又有什么时候耳根清净呢?只是亲眼目睹那种情景时,她才知道自己比被捆绑上刑场还要痛苦百倍,绝望一千倍。她可以接受一切说法,那些议论她可以当成一种谣言,当成人家政治暗箭来中伤自己丈夫的手段罢了,唯一难以接受的就是自己看到真实情景。这种情景,她知道永远刷不掉。就说晚上躺在被窝里吧,闭上眼睛比睁开眼睛更难受,睁开眼睛也一样历历在目。她多么想挖掉自己的眼珠子。但她又明白,即便挖掉了眼珠子也挖掉不了自己的脑袋!她后悔了,不该推门进去,敲响门后自己就该毅然离开信天游大酒店……
这时,有人敲门。
邓冬兰赶紧起身跑进卫生间,站到玻璃镜前照照自己,迅速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洗了把脸,再拿毛巾轻轻揩揩。她知道谁来了。果然,她一开门就看到邓娃娃站在门口。
“表姑妈好!”
邓冬兰立刻笑道:“娃娃好,你来了?”
“我接到表姑妈的电话,刚好没出警,跟李大队长说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就借了一台车子开过来。表姑妈想见娃娃,娃娃也好想见表姑妈。娃娃从小觉得表姑妈待娃娃特亲特亲,上警校时还是表姑妈借车送我去的,中途又给买了一大堆我特别喜欢吃的果冻。没几天,有几个男生便给我取了一个绰号叫‘果冻警察’。这名字挺好听的。听到人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