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怎么会遇上你呢?都跟你过了二十几年。我哪天老死了,啧,到了阴府里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到时候我就办它一个阴府某市文化局,把你赵二妹再叫来当工会主席,哪天找三根香来,让我跟你对天发誓,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愿意吗?”
赵二妹说:“我不愿意。”
邓冬兰有点不悦:“为什么?”
赵二妹如实说道:“年龄我比你小几岁,但看上去我比你老多了。我们老家人都说,皮皱老得快,人也走得快。这辈子我肯定比您走得早。我不想你急巴巴陪我走哪。”
邓冬兰不由唏嘘几声,拉过赵二妹的手抚摸起来。只是这个动作很快停止了,因为邓冬兰又听到赵二妹说:“你要多活几年,说不定那人民大剧院哪天又能盘回来。卓青妹写的本子也不能白写,还有孙付云,总不能一辈子让他都卖艺吧。我知道孙付云,他做梦也还想重新登上大剧院舞台去露他好看的脸。我记得邓局长你说过,孙付云什么角色都可以演,包括七仙女也行,就是不能演鬼子坏蛋。你说,鬼子坏蛋怎么会有那么好帅气的脸蛋呢?到时候,女孩子都流行追坏蛋的时髦,那怎么行呢?”
邓冬兰没有说话。她对这个脸蛋话题似乎没兴趣,但好像又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邓冬兰拿起手机,跟小丁打电话说:“我说小丁,你这个办公室主任一定要记住,我疗养可不是退休。你别插嘴,听我说。我简单跟你说上三条。第一,该给我看的文件尽早送来。记住,陈道忠同志看过后,就该我看。我看过后,其他副职再看。第二,该通知我参加的会议,必须提前一天或者半天通知我,至于我最终参不参加那得看时间。第三,该征求意见的事项必须及时征求我的意见……还有,有事我要用车,也必须保证我的车子。听清楚了吧?听清楚了就好。就这样!”
赵二妹好不容易看到邓冬兰把电话挂了,便劝道:“我说邓局长呀,你刚才还劝我别管公司的事了,看你还看什么文件呢?都来疗养了,别再去理那么多事。不看文件还不是照样活得好?都知道劝我,怎么就不把你刚才的话也说给自己听听?看你还这么累的,划不来哪。”
邓冬兰挤挤嘴角,然后抬头说:“你呀,这事你这辈子也闹不明白。难怪村里人说你再有钱也只像一个地主婆,你永远成不了一个资本家。嗯,我刚刚发现一个真理。”
赵二妹问:“什么?”
邓冬兰说:“就刚才这句话,钱多钱少决不能成为划分地主婆还是资本家的标准。”
赵二妹摇摇头,表示她一点也没听明白。
邓冬兰还在若有所思地:“资本家也有自愿退休的时候,但仕途上过来的人没一个人会愿意离开政治,最后一口气还没咽下前,手里攥着不放的还是印把子吧。二妹,你不懂,如果连文件都不看了,他们还会很在乎我吗?不比你退了下来,钱还是你家里的。早点睡吧。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起早点,六点半陪我上码头去活动活动身子去。没男子活动我们,我们就自己活动自己吧。”
赵二妹嗯一声,歪头想了想,建议道:“叫上卓青吧。”
邓冬兰说:“算了吧。女人是睡出来的。这话都成了她的口头禅。裹在被窝里几十年了,她怎么还不开窍呢?女人是睡出来的,但不是女人自己睡出来的。自己能睡出美丽来吗?即便无意中睡出了美丽,这美丽还不是白白睡着吗?”
赵二妹又摇摇头,还是表示一点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