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们有可能会没命?”颜宗白问。
徐满迟疑道:“不一定,只是我的直觉,总之你们如果可以选择,一定要想法子在一起。”
又是故弄玄虚吗。卫述秋心里暗笑,他看出来徐满又藏话了。
好在卫述秋已经习惯,尤其是这近半年的修炼让他受益良多。网吧是个鱼龙混杂之地,网游内更是群魔乱舞,他把身子全交在网吧里,把精神全耗在网游里,自然已经总结出许多普世原则。
人往往是这样,幼时以不健全的心智建立起的观念已经习以为常,即使发现偏颇了,也经常难以扭转,要费大力气。而卫述秋虽说失了忆,反倒是白纸可做大文章,用成熟的心智从零开始去观察社会,留下来的东西反而可靠并且纯粹。
他内心已经有了许多纯粹的准则,这些准则全是他通过反复推敲重建,适用于任何极端情况下。比如现在,凌晨四点多被人喊醒连夜转移,实是不合理之举,可他并不急着问出所以然来,也渐渐明白很多时候靠观察得来的信息,或许比别人告诉自己的更可靠。
“没什么要说了?”卫述秋含着笑意问,并不着急。
徐满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说:“我其实不想告诉你们,从今天天亮之后,我可能再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了。”
“这倒不碍事,”卫述秋说,“你把这小光头交给我照顾的时候,答应我们最少一周,最多一个月来接,结果一晃就是五个月,我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徐满叹道:“这五个月来你们平平安安,确实不错。但那是因为你们自己没去找麻烦,静总是安全些,一旦动起来,就难说得很。我更不想告诉你的是,作为陈门五子的大师兄,我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可能半句嘴都插不上了。”
总算放下面子,开了这个口,徐满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他毫不介意地闯了一个红灯,说:“以前总是遮遮掩掩,是时候和你说说陈门的情况了。当然首先要你们弄明白几个概念。对你们来说,黑社会这个概念应该比较好接受一点,就暂且用它来解释。其实这世上有很多种所谓的黑社会,老百姓总是对他们畏如蛇蝎,但黑社会并不是全都想着谋财害命,成天杀人放火抢地盘赚钱的,也有很多黑社会有很大的抱负和理想,等这种抱负和理想提高到一定的境界,组织结构大到一定的规模,行事风格和手段规范到一定的程度,将流于表面的暴力性和腐蚀性藏得比较深时,实际上它就已经脱离了黑社会的外观,形成了某种社会意义更高级的实体。”
卫述秋问:“你在说宗教吗?”
“宗教只是其中的一种。”徐满说,“它比较喜欢宣扬善恶和慈悲,可明白人都知道,这世上原本善恶相持,慈悲与苦难也等量齐观,宗教只是一种形式。”
卫述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颜宗白,见他睁着一双半盲的大眼睛正仔细听,并没有不快之色,便说:“这个问题我想过,我懂你的意思。即使没有目前的几大宗教,人们也会自己制造出其他信仰来加以平衡。平衡的根本不是善恶,也不是慈悲和苦难,而是毁和立。毁是为了立,立是为了毁,也就是存在与虚无,困境与解脱,寻常和无常。不管是宗教还是你说的其他高级实体,费尽心机,无非都在干这两件事。只不过它们下面的组成因子,每个成员,只看得到更现实的目标,才编排出一堆规矩和理由。”
“你还是这么敏锐,虽然偏激了点,大体是不错。因为不是所有宗教都从黑社会演变而来的,还是有很多大教派,先有了教徒,才激发出黑社会的属性。另外也有完全非暴力非牟利的教派,不能一概而论。说白了还是那句话,宗教只是形式,真正的信徒都知道,信仰使人团结,宗教使人分离。”徐满说,“当然除此之外,另有一种形式的存在,从规模、能量、执行力上是介于宗教、黑社会和政体之间的,他们相对独立自由,目标也相对简单明确,却对人类社会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这在江湖上——暂时叫江湖,你们好理解一点——有个统一的名堂,叫‘密冲’。”
“是客境七冲的冲吗。”卫述秋几乎瞬间反应过来。
“是。之前对你提过,当时我说我也不知道七冲是什么,其实没骗你。”徐满微有歉意,“现在也不知道七冲是哪七冲,因为这世上的密冲其实屈指可数,目前我只听说过四个,陈门就是其中之一。然后是灵理公会、苦行司,以及……柳豫宫。”
颜宗白惊讶道:“柳豫宫也是密冲呀。”
徐满点头:“从历史角度而言,柳豫宫是最古老悠久的密冲,也最神秘,不怎么入世,最近一年的状态几乎是它千年以来最大的动作。其他三家则各有特点,灵理公会是规模最大的密冲,虽然它不左右教皇、苏丹、活佛等教派领袖的传承,但却密布在各种组织节点上,控制着天下很大一部分的宗教事宜。而苦行司,呵呵……”
诡异而不合时宜的笑声,叫后座的两人有不好的预感。
“苦行司目前对你们而言太恐怖了点,先跳过。”徐满又老毛病犯了,压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