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丝竹声袅袅幽幽,渐渐低迷,终于戛然而止。一曲舞罢,两个舞姬都退下歇息了。那些围观的人们,有的按捺不住,直奔那高楼而去,有的却摸摸腰间的钱袋,悻悻地离开,不一会人群便都散得干干净净了。
郭解已是神魂颠倒,他无聊无赖地走着。忽然他看见在长街的拐角处,有一个汉子推着一辆独轮木车,高声叫卖着:“卖鱼来!鲜活的大鱼!黄河里才打上来的鲜鱼!”
“咱们这就去黄河!既然都来到了洛邑,怎可不去看一眼黄河,就要抱憾离开?”听到叫卖声,郭解神情一爽,忽然说道。
“这样冷的天,咱们还去看黄河?公子你不是疯了吧?”双福的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他擦了一把流出来的鼻涕,不满地嘟囔道。
“你这小子,还跟我废什么话,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客舍去备马!”郭解一面说,一面在双福的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脚。此时的黄河一定是清爽无比,大可消除心中烦躁的,郭解想。这一路走来,离开了王宫的诸多约束拘管,郭解的公子病却是大发起来,而且大有越犯越重的趋势。双福只觉得苦不堪言,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苦着一张臭脸,赶紧滚回客栈安排去了。
黄河就在洛邑城的正北方,路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远一些。郭解和双福午时上马动身,直奔到天色将晚,方才远远地听到河水的喧嚣之声。策马又跑了一会,终于来到了大河岸边。时值初冬,河水还未冻结,滚滚的浊浪奔腾不息,向东咆哮而去。一抹残阳斜照下来,河面闪耀跳跃着无数的斑点,给这大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河面隐隐还有几条未归的渡船和渔舟,在风波中摇曳起伏,时隐时现,其状十分惊险,令郭解着实替那些船上人家捏了把汗。
西汉时期以前,由于生产力和科技发展的限制,黄河还没有形成有效的人工管控,河道天然成势。每年的春天河水解冻和夏季多雨时期,黄河水流暴涨,带着中上游黄土高原的泥沙冲刷着中原大地,形成大片肥沃的冲积平原,繁衍着无数中华子民。但是若在大水之年,黄河也多次泛滥改道,给两岸百姓造成极大的灾难。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相对于灾难,肥沃的土地更吸引着大批平民前来定居,前赴后继。
这就是黄河,壮哉如斯!郭解临水而立,心中亦如河水一般奔腾不已。我祖,我父,都曾经无数次穿越大河,今天我也来了!黄河的壮阔不停地撞击着他的心,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豪情却又满满塞住了他年轻的胸膛。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公堕河死,将奈公何!”郭解想起父祖,心中忽然大起惆怅,不知怎的,却唱起这段《箜篌引》来。丝竹本不是他的擅长,只是他读书时,经常听到一位先生反复吟诵此曲,自己亦喜爱这曲调的苍凉悲怆,便默默记下了。
“公子唱的这都是什么呀!听得人家心里酸溜溜的,只想着流眼泪。”双福故意抹了抹眼睛,又说道:“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我那没心没肝的爹妈来了。自打他们狠心把我净身,卖进王宫里去,就从此不知了去向,这些年也不知他们饿死了没有。”说着说着,他的心里竟然真的酸楚了起来,两颗眼泪不请自来。不过那眼泪没能留住一会儿,便都被旋风携了远走。
“哈哈!你果然伤感了吗?那么我换个曲子!”郭解笑道。
“天地喑兮北风拂,肝胆张兮胸襟开。大河东去兮谁与俱,乱流涤荡兮少年怀!”他心中起着章谱,沉吟了一会,便一手拍着马鞍,打着节拍,徐徐吟唱了起来。
“壮哉斯志,少年之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抚掌之声,身旁的十来步远处,不知何时过来了两个人,与郭解主仆一般,也是骑在马上,观看黄河景致。
“还请足下赐教!”郭解因亲临黄河,感由心生,偶得佳曲,恰好又有知音人前来凑趣,却如何不喜?
两匹马缓缓走了近来。那抚掌之人是个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却面如脂玉,五官精致,颔下也无胡须,宛如好女子一般,竟不在淮南王太子刘迁的容貌之下。只是这人眉峰略皱,隐隐有些英雄气概压抑其中,这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刘迁所没有的。那青年旁边的马上,骑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扬着头,却是一脸的桀骜之色,丝毫不加掩饰。两人腰间都佩着刀剑,马上挂着弓囊箭袋,衣饰不俗,非富即贵,一望而知。
“小弟胡乱吟些村歌俚语,有污足下尊听!”郭解在马上稽首说道。几年的书没有白读,郭解的谦谦君子,做得倒也似模像样。
“足下何须过谦,”那抚掌的美貌青年也在马上还了一礼,说道:“足下此歌,隐隐竟有与我太祖高皇帝的《大风歌》有并驾之意,年少时便有胸襟如此,将来必能一逞英雄之志!”
“小弟岂敢当此重誉,高皇帝的《大风歌》,岂是我辈所能望其项背的?”这话郭解倒是实话实说,没有谦虚。大汉的开国皇帝,汉太祖刘邦一统天下,功成名就,在衣锦还乡之时,感叹着创业易守国难,思无良臣,于是作了千古传颂的《大风歌》。其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