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令我觉得奇怪的是……”花渐离气息有些许紊乱,他顿了顿道:“如果你真的忘记了一切,怎么会到钟声响起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你失神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他追问。
“什么也没有。”小花点了莫九脖子上的几处穴止血,莫九眼神空洞,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那个女人说的对,就算人忘记了,总有一些感觉还会残留人的身体里。”
“我倒是很好奇,是怎样的感觉……”花渐离笑了笑,道:“你不想说是吗?我懂,是人都有一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比如一些伤心事……”
“……是绝望。”小花低着头,解开绕在张铁嘴脖子上的纱,探了探他的呼吸,真是命大,居然还有气。
“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她淡淡的道。
小花背对着花渐离,而莫九与张铁嘴都失去了意识,只有被遗忘在一旁的孟辛看到了,那一瞬间那个爽朗的女子,脸上浮现出的冷漠令人心寒。
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死灰般空洞而冷漠的人,既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别人,也许今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对她而言也没有区别……
但也只有那一瞬间,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另一面,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切如常,她就又成了那个勇敢爽朗的谢小花。
“真好,都没事。”小花仰起头,仿佛松了一口气:“他们都还活着……真好。”有的人天生喜欢杀人,能在杀人的过程中产生快感。
鲜血的刺激,凌驾于人的亢奋,有时会令人忘乎所以,甚至于还有人会在杀人的过程中勃起。
但莫九其实是讨厌看到鲜血的,虽然作为一名军人,他杀敌无数。
当然,他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迷失,战场之上的敌人仿佛不再是人,只是一种战利品,他们头颅的数量可以从主将那里换一壶好酒,或者其他。
因为看得太多,才会渐渐的麻木,如同杀人的机器一样,即便是战友倒下去,也从一开始的难过变成遗憾,他人的生死不重要,自己的生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赢,能赢。
直到有一次因他的判断失误导致全队人马全军覆没,唯他逃了出来。
从生死边缘打了个滚儿回来,他莽勇无畏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于是开始懂得了害怕,重新珍视生命,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懊恼,沮丧。
自那之后,仿佛人的必经阶段,他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当那些人死去,他只是不说,不代表他不难过,不介意。
万家堡的老老少少、徐青红一家老小,还有貌美如花的李巧儿等人,甚至于谢家村无辜枉死的村民,不知什么时候起和他的记忆重叠,就好像他当年指挥着将性命交给他的士兵们赶赴屠杀场一般。
这便是他的心结,无人能解。
莫九昂着头,刀锋抵着自己的脖子,喃喃而语:
“我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
此刻,小花也已经迷失,张铁嘴被朱小指勒住了脖子,整张面皮涨成紫色,而莫九眼看着竟要挥刀自裁。
在场,只有一个人在笑,便是朱小指,她笑得温柔极了,仿佛她的双手没有在用力杀人一样。
突然——
突然——
咚——咚——咚——咚——咚——咚——咚——
钟声响起,震耳欲聋!
朱小指有一霎那的错愕,哪里来的钟声?
这里是破庙,破庙没有破以前是住和尚的地方,有一句话说得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所以,这里是有钟的,而且是一人多高锈迹斑驳破了一个大洞的钟——
破钟!
撞钟的人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此刻“她”正将内劲聚集在双掌之上,将双掌变得如铁石一般坚硬,然后一下一下的拍击着那一口大钟。
相信如果不是大钟上烂破了一个硕大的缺口,只怕钟声将更加敦厚轰鸣。
她是“殷老夫人”!
据说殷老夫人六十多了;据说殷老夫人一辈子种田,根本不会武功;据说殷老夫人喝了药睡下了;据说……
而眼前的殷老夫人,身上还穿着往常一样的土布青衣,脸上绑着一条蒙眼睛的布条,额头和露出来的面皮上还是一样的皱纹深深,可是整个气势变了,甚至连身材也突然挺拔了起来。
朱小指只是眯了眯眼,突然明白过来,娇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这个地方不可能再有外来的人,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是真的老夫人,或者是……
“昭南王麾下……”那“殷老夫人”一开口,居然是雄厚的男子声。
“一等侍卫——孟辛!”
殷老夫人变成了一等侍卫“孟辛”,那么原本的殷老夫人又在哪里?
“移花接木?”朱小指松手,面对孟辛,以她的聪慧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