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寒。
有谁知道,这其实是她的梦,就像碎掉的是她的心。
朱小指是多情的女子,别梦寒的精髓则在于“情”,所以她才能跳得出“别梦寒”,而每舞一次,则如她心碎一次。
心碎,也是一种别样的伤痛,别样的美丽。
只要是有情的人,都无法不被这种美丽而诱惑。
不管是小花,或者是莫九,或者是张铁嘴,这一战必输无疑,就算他们不看她,可是他们不能不听,不能不想,不能不动情。
确然朱小指的舞美极而伤极,摄人心神而不自知,她的眼睛幽深如潭,令人着迷,而她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她在腕与腰上所佩戴的那些铃珠并不是一般的物品,那一颗颗极小的铃铛里的乃是一种被蛮族称之为蚀心虫的小虫。
蚀心虫,用独门秘法佐以鲜血为灌,使其在铃中存活,与铃壁碰撞之时发出的声音类似铃声,却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此种秘法源自异族邪术,诡异不可思。
不止如此,早在前一天,她在纸笺上下的冷魂香,以及午夜梦回之时狄惊雪所吹奏的迷神引,都是为了今日一战中取得绝对胜利,这一层一层如天罗地网,早就已经布置好了。
朱小指现在,不过是收网罢了。
而随着她“收网”,莫九、小花、张铁嘴三人的攻势都慢了下来,慢得惊人,慢到不可思议,甚至于好好的剑法刀法到最后就像是在跳舞一般。
随着朱小指的逗引而跳舞。
三人的情形各异,小花最先停了下来,一脸死灰,站着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她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到了什么,只有从偶尔颤动的面颊和急促的呼吸看出,她正陷入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情绪。
张铁嘴手上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后跪了下来。
张铁嘴平日没个正形,浪荡无忌穷困潦倒,说话也污言秽语,十足小人物一个,却极少人知道他出身崆峒正统,当日杀戮星君杜桥三一语道破:张铁嘴,原名张骁,玉溪镇人,甲子年生……年十五拜于崆峒"九峰真人"门下,二十岁力战昆山金雕项明王,二十三岁大败鬼门三魈,二十九岁率师兄弟赴燕赵山助边关守将杀退袭兵三千人……随后叛出。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叛出,也没有人知道,自我放逐,不过是伤心人别有怀抱罢了。
“师妹,是我对不起你……”张铁嘴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即便是相交多年的莫九若仍是清醒,也绝不相信一贯只会流血绝不流泪的张铁嘴会如现在这样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朱小指用轻纱勒住了张铁嘴的脖子,一点一点用力,而张铁嘴浑然不觉。
莫九失陷于一片茫然中,不觉以刀杵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如果说,张铁嘴藏于心中最深的事情正在折磨他,那么对于莫九而已,什么又是他最在乎的呢?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万家堡的那一群人围在他身边,他们说万堡主做寿,叫他带人过去一起热闹一下,他正想答应,抬眼似乎见到金燕子徐青红,徐青红一手抱着一个酒坛,一手牵着大女儿,身后的徐夫人则是挺着大肚子微笑的看着他们。
徐青红说,兄弟,我请你喝酒,说着就把酒坛递到他嘴边。
他将要喝,突然胭脂楼的花魁李巧儿凑过来了,李巧儿貌美如花,为人侠义,是脂粉堆里的英雄。
李巧儿笑嘻嘻的看着他娇声说,莫九哥,你干嘛不敢看我……
莫九便看向李巧儿,忽然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再看着李巧儿,却不想看到美貌的李巧儿笑嘻嘻的望着他,一脸死灰,眼睛、鼻子、嘴巴里涌出了鲜血,诡异恐怖之极。
他惊吓,再望过去,围绕着他的那些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变得血肉一团,他们望着他,那种眼神,是仇恨,是痛苦。
他想起来了,这些人,这些人都已经……
——江湖纷争,国家兴亡,其实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要不惜以性命作为代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还不明白吗,难道一定要死光我们所有人你才会明白……是你害死他们的!
莫九看到邱虎从人群走了出来,拿剑指着他,一脸无动于衷。
——是你害死他们的,是你!
莫九陷入幻觉不可自拔,任是他再如何强硬,面对这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也不能不感到内疚,他忘记了一切,缓缓举起了裂齿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喃喃道: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们……”
“我还给你们……”朱小指弯腰,以拇指和中指轻轻捏起地上断了丝线的小铃铛,然后反过手来,将小铃铛拢进了手心。
朱小指的手指生的十分美丽,柔软而白皙,指骨修长如葱,指尖泛着粉色,就像三月里的桃花那样可爱。
那一粒普通的小铁铃,落入这样的手里,仿佛也变得可爱了。
朱小指看着这粒小铁铃,轻轻一笑。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