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此行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呢,原是司空见惯的绿色在这里全都落了空。越家花费了足够的心血,才在宅子里培育了一派春色,我还道是塞外冷些,春天来得迟呢,不想真相竟是这样!
我不死心,执意说:“我明日一早出门瞧瞧去,神医不会骗我。”
越天青又给我倒了一杯酒,扬起眉毛对我纯善地笑:“明日我陪你同去。”
离近了细细看,越家二公子样貌气度很儒雅,跟他的大哥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一双干干净净的眼,一笑就笑到人心里去。他会让我想到处在烽火中的阿白,他若好起来,也该是越天青这样吧,像秋日暖阳。
阿白,为了你我,我也要找到袖里珍,你等着我。我又喝了一大口酒,神志不大清明了,头一歪,砰的一声栽倒在桌上。
朦胧中似是越天青在说话:“人说病来如山倒,她却是醉来如山倒,前一刻还好端端地说着话,这就判若两人了。”
酒是个好东西,它让人浑然忘忧,也忘却了危险。
很久后我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而我竟都侥幸躲过。当时我只知道,醒时已是丑时,披衣起床一看,院落已空无一人,卒和越天青大约都去睡了。返回房间时,我特意听了听欧阳那间,悄无声息,就大着胆子推开门,借着月光一瞧,床上并没有人。
顿时心就轰的一声,着了。
月亮你告诉我,他还在和她在一起吗?哦,他和她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呢,我只是、只是他的义妹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义妹。
想起欧阳义兄,义妹石榴苦巴巴地笑了笑。你是在和她在一起吧?今夜星光灿烂,今夜无人入睡,今夜香汗淋漓,今夜娇喘连连。
呸,我滚还不行吗?!
我折回院里,在池水边坐了许久。他和心尖上的越姑娘如鱼得水,可我呢,我呢。曾经我说,他是月亮,我就要当莲花,不与任何人有染,才能配得起他的明亮。可事实哪是这样?我的内心车水马龙,他却在跟别人花月春风。
我撑着额,泪不可抑。却忽见柔白月光下,一道黑影从空中由远而近掠来,落上屋顶,然后猫着腰在瓦片上疾行。
我认出是卒。咦?这样晚了,他在搞什么名堂?我的后背贴在柱子上,大气不出地眯眼观察着他,他像是在找人,不时翻起几片瓦,朝身下的房子里瞧一瞧,再轻手轻脚地将瓦片放回去,继续找寻。
他在找什么?他的主子是越家的座上宾,照理说,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了。莫非这处大宅子里,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越家院落很大,我越待越心慌,见卒的身影消失在檐角,赶忙溜回房间。第二日我起来时,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敲欧阳的房门,里头竟有动静。没一会儿,他来开门,睡脸惺忪,扶着门很倦地问:“早啊石榴,我再睡会儿,你自己去玩吧。”
昨晚他明明是不在的,几时回来的?他和卒在做什么?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连越天青找我喝茶我都在走神,本是想请他陪我去找袖里珍的,但雨下了起来,我们只好窝在庄园里玩。有钱人的生活也很无聊,除了喝茶、品酒、下棋和弹琴,似乎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哪有在草原上好玩。那时我至少能数数鸽子摸摸鱼,还能和阿白谈天说地,嘿,我又在想他了,我同病相怜的殿下,你在泽州怎么样?
茶再好喝也只是茶,偏生这位雅人还要给我说禅机,他说两年前,庄中来了一个僧人小住了数月,他们赏着雪,喝着清酒,在火炉上蒸了一块白玉豆腐下酒。我说:“就一块豆腐?那多寡淡啊。”
越天青笑道:“这就是禅的意境了,小可倒甚喜欢这种雪夜清谈的趣味。”
我可不敢苟同:“豆腐再好吃也就是一些大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才是大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