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太后忽而说道:“陈屈。”只见茶炉方向的帘纱被一袭晚风吹过,一个全身黑衣素裹的女子突然站在了茶炉后方,几步上前拜倒在了太后席座阶前,道:“主人。”
“你跟了冰矜许久,可知道冰矜派人送了丹药给天蟾山庄的商璧胭?”
“知道,主人。”
“几颗?”
“两颗。”
“商璧胭凡体之躯,驱白水洞妖毒以大还丹一颗已是绰绰有余,何须两颗于她?莫不是当时还有人在?”
“回主人,当时洞中除商璧胭外,只有一具烧焦的尸体,属下怀疑是遭了笑笑火蛇李在的火焰所致。洞中三座牢房,别无他人,那具焦尸倒极有可能是醉鬼袁飞的弟子。”
夜光从窗外洒了进楼中,等的人还尚未前来。柏亦君坐在藏书楼的地板上,认真端详着手上那方墨麒麟印。她确信其上这只墨麒麟十分眼熟,也确信这只墨麒麟与当时她在巴士上由光影拼掇出的那只一摸一样,只是就大小而言,手中的这方麒麟印比麒麟本尊小了太多了。亦君借了光线看到麒麟印一角怪异缺口,浅浅写着大翳的篆字“离火”。
自上回二人在藏书楼夜会,倒开了先例,时不时两个人就在藏书楼见上个一面。其实藏书楼这第三层除了放古籍竹简、卷轴之外,还放了不少金石玩意,例如商应显庆寿时收的这一方产自南郡的潜锁墨麒麟印。那日惊现在众宾客眼中时,亦君就对它有了好奇,可也不便求庄主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出来给她赏玩。谁知可巧的是墨麒麟印竟然就在藏书楼里放着。那时商璧胭看她双眼老瞧着墨麒麟印不放,又不敢伸手去架上拿下来玩,心底还觉得亦君这人看似草民出身还颇懂得规矩。不暇思索就伸手把墨麒麟印取了下来,对亦君说起了墨麒麟印的事儿。璧胭这番随亦君的心意随的不动声色,当时就让看的愣乎的亦君一乐,经常就抱了墨麒麟印玩耍了。
璧胭说她爹商应显验过这方墨麒麟印,南郡的那几个客人虽是口头说此物产自南郡,其实不然。那些人假词说麒麟印鉴一角略有损毁是因为旅途遭劫,误摔落地才致此。再看损毁之处,刻了“离火”二篆字,毫无根据,如此就不必再多问他们了。印面上的阳文字也不是大翳篆体文字,左至右六行,每行似是五字,看起来倒像是连串符文,其他书友正在看:。整个印鉴的材质以及做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纹路花样的技艺都实在难以看出,绝非凡品。虽然色泽光亮如新,但商应显从刻印的沟缝中挑出了印砂泥和水藻类污物,倒是奇了怪了。所以南郡那几个人句句诳语,听不得的。亦君又问璧胭既然是宝贝为何不锁了存放起来,璧胭却道在天蟾山庄只以金论值,墨麒麟印乍看来十分惊艳,可既有瑕疵又来路出处不明,以民间价值品断,论价论值都算不上上等,摆在这儿与一些普通古董印鉴、玉雕一块儿也无不好。况且,商应显收下此物也只是图个寿礼喜庆。
“离、火……”亦君思忖着这个名字,仿佛在脑海里若即若离,似是陌生似是熟悉。
听到一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往上而来,柏亦君放下墨麒麟印,满心欢喜的站了起身朝楼道处迎去。不想提着灯盏的商璧胭甫一上楼,就把亦君的脸照了个亮堂。这下把璧胭吓了大跳,两只清亮的眸子瞪的大大的,身子不禁往后一退,待一下认出了亦君,才有些娇怒道:“你从哪儿翻出来了个银色面具?三更半夜的,这样吓人!”
亦君脸上那副银色面具,除了鼻孔下方到下颌之处,全是冷冰冰的银面,而银质表面打造的故意粗糙了些,不让它看起来像是一面银镜。
“别别,我可不是故意吓你的,”亦君一边帮她提过灯盏一边解释,“你看我,只要露出嘴和下巴这一块没有毒疮之处,人见到我,就不会害怕了。手上再戴了手套,看起来也就和常人一样,有何不好?”
商璧胭长呵了一声,笑道:“你被烧焦的模样我都见过,还有甚么可怕的。何况你捂的这样严严实实,到了明年入夏,非要热死你不可。”
亦君叹了口气,双手撑了下巴懒懒地说道:“你别提烧焦那事,我可是心有余悸,况且我这脸你是看惯了,你不介意人家介意,你不怕人家还怕呢。”
“噢,”璧胭边跟亦君走到案前边应了一声,“人家。”她还以为亦君带着面具是怕脸上的毒疮吓着扰着她,谁知道亦君是另有“人家”。其实她也知道亦君是随口说的,却又不知怎地听起来胸口就是有些失落和不快,低下头来失了神。
亦君轻声跟她说了几句问话,不料璧胭竟然会如此走神。亦君不大意外,白日里听丫鬟说璧胭看的各种纸质账簿都能摆满一屋子,估计璧胭是这两天累了,她也倍感惭愧。亦君故意把案桌上的灯推了靠近了璧胭些许,想能无声地引她注意。璧胭没说话,亦君倒看的有些心跳加速了。又是灯光之下,微微低头的姣好容颜,黑长的睫毛低垂,怎生的这样好看。想起彼时见到北宫冰矜的侧颜、公楚翎儿的笑颜,都曾被惊艳,璧胭这儿又是另一番美好。
脸和四肢满是毒疮的亦君起先看到他人的美貌,总会反观自己的丑陋,虽然仿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