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见家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疑心是醉得厉害。
轻音再次唤了声道:“家主,喝汤了。”
裴鹤安默不作声的将视线从那晃荡的耳垂上移开。
抬手准备端起灶台上的汤水。
只是内里的汤水将灼热尽数透在瓷碗上。
裴鹤安冷白的指尖才接触了一瞬,便被烫的透红。
好似那上好的白玉多出一抹绯红。
桑枝见状,不得不确信家主定然是醉得很了。
见家主不顾那瓷碗上透出的热气要端起。
桑枝连忙制止了来,从旁拿出一个汤匙,在瓷碗中轻微的匀了匀。
又吹了吹,等了好一会儿觉得没那么烫了。
这才将汤水递给家主。
“不烫了,但还是,要慢慢喝。”
也不知道家主听懂了没,但饮下吞咽的动作确实慢了些。
一碗汤水饮罢,桑枝看着还留在瓷碗中的甘蔗块。
下意识的开口道:“吃了,才能好。”
桑枝说完,才意识到面前的不是裴栖越,而是家主。
眼角余光瞥见家主眉间微蹙,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怎得还顺嘴了。
连忙抬手想将瓷碗接过,开口想要解释。
但下一瞬,只见裴鹤安又将瓷碗收了回去。
将碗中剩下的甘蔗用汤匙用了个干净。
最后才碗中空空的递给桑枝。
桑枝有些晕乎乎的将碗接了过来,似是没想到家主这般听话。
虽然她不该将听话这两个字放在家主身上。
但醉了的家主却真的十分贴合。
往日,她也惯常会给裴栖越熬煮醒酒汤。
这样提醒的话语她也几乎次次都会说。
若是裴栖越心情好,便都吃了。
若是心情不好,便竖起双眉斥责她管得太多。
而多数情况,她得到都是第二种。
“谢谢。”
桑枝将碗放在灶台上,听见家主的道谢,连忙摆手道:“都是小事,不用谢。”
话落,去送醒酒汤的厨娘回来了,隔老远都听见其说话的声音。
桑枝忽而响起她该回房照顾郎君了。
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道:“家主,我先走了。”
裴鹤安轻嗯了一声,站在原地似是还有些醉意。
桑枝本想着要不她扶家主回去好了,但转头一想,家主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谄媚。
况且她与家主身份也着实不适合离得太近。
否则多出些风言风语便不好了。
好容易回了院子,躺在床上的裴栖越见她去了这么久。
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见到她进来,便开口道:“你怎么不天亮了再回来?”
桑枝习惯了裴栖越挑刺的话语,装作没听见凑上前准备给郎君洗漱一番。
但凑近的瞬间,裴栖越敏锐的闻见她身上的酒味,还夹杂着一丝旁的熟悉的香气。
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
不过仅仅闻见一抹酒味便已然足够他大发雷霆了。
“你身上怎么会有酒味!”
桑枝想起方才同家主靠近时的酒香,不知是不是待得久了。
对于那抹酒味便失了敏锐。
若不是如今被裴栖越提起,她都要忘了她身上有可能沾染上了家主的味道。
“方才去,厨房,大房那边,要醒酒汤,沾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桑枝下意识的撒了谎。
许是觉得她与家主独处一室实在不妥,为了避免麻烦,也避免裴栖越借题发作便选择了最轻易的一种。
裴栖越不疑有他,大房的的二郎君常常出去应酬,就算是半夜要厨房要醒酒汤都是常事。
沾上倒也正常。
再一个便是他不觉得桑枝敢对他说谎。
略哼了哼便将头转了过去。
只是桑枝的这番谎言却被一墙之隔的裴鹤安尽数听了去。
残留在唇舌间的清甜混杂着旁的再次涌了上来。
冷清的孤月悬挂在天幕上,宛如薄纱的月光簌簌落了下来。
裴鹤安坐在桌前,指腹摩挲着腕间的菩提手持。
佛珠相撞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中被无限放大。
最后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房中未曾点燃烛灯,昏黑混沌。
裴鹤安的身影早已同暗色融为一体,但那残存在脑海的酒意早已随着那清甜的汤水渐渐消弭。
被压着的理智再次冒出头来。
冷冷的审视着今晚的行为。
看来谢世安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她并非没有手段。
莹白光滑的羊脂玉环躺在桌上,原先的绶带早已不见。
只有一抹略带娇俏的鹅黄色绶带匆忙的系在上面。
一眼便能看出这出自女子之手。
裴鹤安冷哧了一声,修长的指尖落在那娇俏的绶带上,毫不犹豫的将那抹鹅黄从玉环上剥离开来。
又弃若敝屣丢至一旁。
翌日。
晨起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桑枝打了个哈切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