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刚要开口,却见少女轻轻摇了摇头。他会意一笑,将酒碗往桌上一磕:“哪有什么免死金牌,不过是皇上赏的块普通令牌。真要论保命的本事,还得学苏丫头认草药,关键时刻比啥都管用。”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纷纷向少女敬酒。她不胜酒力,只抿了一小口就脸颊绯红,像熟透的苹果。沈醉替她挡了几杯,余光瞥见戏台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邻村的哑叔,当年曾教过他编竹篮。
哑叔手里捧着个竹制的药箱,样式与少女常用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边角处刻着细密的花纹。他朝少女比划着,意思是这药箱是用百年楠竹做的,防潮防虫,最适合装草药。
少女接过药箱,指尖抚过那些温润的竹纹,眼眶微微发红。她知道,哑叔为了砍那根楠竹,在深山里守了整整三天,还被毒虫咬了好几口。
夜渐深,戏台上演起了《穆桂英挂帅》,锣鼓声震得人耳朵发颤。沈醉起身走到祠堂后的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像披上了一层银霜。
“在想什么?”少女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件厚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里正说你小时候总在这棵树下背书,背不出就罚自己绕树跑十圈。”
沈醉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戏台,轻声道:“在想,所谓英雄,到底是什么。”他想起皇城那些金銮殿上的官员,个个自诩忠君爱国,却在妖物作祟时跑得比谁都快;而青石村这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危难时却能拧成一股绳。
少女捡起落在脚边的一片槐叶,叶脉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我爹说过,能守住自己想守的人,就是英雄。”她爹是位游方郎中,在一次瘟疫中为了救治病人染病去世,临终前把药箱交到了她手上。
沈醉转头看她,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鼻尖上还沾着点面粉——想来是帮张婶揉面时蹭到的。他忽然想起在皇城地牢里,她也是这样,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挡在受伤的孩童身前,对着狰狞的妖物说:“有我在,不准你伤他们。”
“你说,我们能一直这样安稳下去吗?”少女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夜虫的鸣叫。她知道沈醉的本事,也知道江湖的风浪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人,就像知道蒲公英的种子终究要随风飘散。
沈醉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摘下一片槐叶,放在唇边吹起了故乡的小调。曲调简单质朴,却像一股清泉,淌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头。戏台的锣鼓声、众人的笑闹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只剩下这清越的叶笛声,与檐角的铜铃遥相呼应。
他想起游侠曾说,天地如棋盘,众生皆棋子。可此刻看着祠堂前那些醉醺醺的笑脸,听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忽然觉得,就算是棋子,能在自己的方寸之间落得安稳,也是一种难得的圆满。
只是这圆满,能维持多久呢?沈醉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总会有片刻异常的宁静。他不知道,这场看似寻常的庆功宴,会是暴风雨前最后的暖阳。而那被他藏在老宅地窖里的上古秘宝,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发出了微弱却急促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