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忘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看到了更加遥远而令人窒息的未来图景。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历史宿命般的疲惫与清醒:
“即便…即便有那么一群真正怀着赤诚信念的人,在最初高举‘为天下苍生’的旗帜,涤荡旧时代的污浊。他们在前一两代人,或许还能凭借开国者的余威、创业者的艰辛记忆与相对朴素的信念,竭力压制个人和群体的贪欲,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相对均平的假象…”
他微微摇头,嘴角的讽刺愈发浓重: “但是殿下,人性经得起时间的侵蚀吗?权力经得起血脉的传递吗?当开国者的余晖散尽,当艰苦奋斗的记忆褪色,当那些喊着‘为所有平民’口号的第一代、第二代相继故去…他们的继承者呢?”
“那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未品尝过泥土与血汗滋味的继任者们…他们还会记得祖辈的誓言吗?他们只会将手中掌握的、远超旧时代想象的庞大权力和资源,视为天经地义的继承物!”
忘川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体制的腐化,如同附骨之疽,必然发生! 新的利益集团会悄然形成,顶层的权贵会迅速拥抱奢华与享乐。他们会与那些掌管具体事务、执行规则的‘吏员’们勾结——那些最初也许同样出身微末的新贵爪牙,在尝到权力的甜头后,会以百倍的速度滑向贪婪的深渊!‘贪官污吏’的名目会重新出现,并且与新生的顶级权贵盘根错节,编织成一张更加庞大、更加难以撼动的利益之网!”
“而宣称代表平民、维护公平的那个‘国家’,这个本应调节矛盾、执行规则的庞然大物…” 忘川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失望,“在这样自上而下的系统性腐败侵蚀下,它的触角会变得迟钝、臃肿甚至扭曲。它对底层百姓的承诺,会变成一纸空文;它对资源分配的调节,会沦为权贵们分赃的游戏;它对贪腐的惩治,只会抓几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而对真正盘踞高位的巨鳄视而不见!”
“矛盾,并未消除。它只是在新的压迫结构下,被暂时压抑、被粉饰掩盖,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悄然积累着更加恐怖的能量!” 他直视雪清河,目光如同穿透历史的审判者: “当底层平民发现,他们推翻了一个旧主子,却迎来了更加贪婪、更加伪善、而且同样无法反抗的新主子时;当他们发现,许诺的‘公平’与‘富足’非但没有降临,反而在更‘进步’的名义下承受着更沉重的盘剥时… 那积压了数代人的绝望与怒火,终将再次冲破地壳!”
“殿下,历史,就是一个残酷的轮回。旧的矛盾以颠覆的方式暂时‘解决’,却在新的架构下孕育出更加尖锐、更加复杂的矛盾。最终,它将以新一轮的动乱、崩溃甚至…新的颠覆来释放。而这轮回的代价,永远是那些沉默的、被许诺了无数次却又被辜负了无数次的…亿万生灵的血泪与枯骨!”
雪清河的脸色在忘川这番如同末日预言般的冰冷剖析下,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震惊、沉思、一丝被戳破理想内核的恼怒、以及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动摇在她眼中交织变幻。她精心构想的、以武魂殿为主导的统一与革新蓝图,被忘川无情地解构为一场注定催生新霸权的轮回游戏,更被无情地揭示了其终将被自身腐败所吞噬、引发新一轮毁灭的宿命结局。
“新秩序的建立,必然伴随着新贵族的诞生…体制的腐化,如同附骨之疽,必然发生…矛盾再次积累…新的颠覆…”雪清河低声重复着这些如同诅咒般的断语,眼神彻底失焦。忘川描绘的不仅仅是新贵族的诞生,更是一整套从理想堕落到压迫重生、最终引爆新动荡的、令人绝望的历史周期律!这彻底动摇了她内心深处那“一统天下后建立永恒秩序”的终极信念。
宿舍内陷入一片更加沉重的死寂,沉重得仿佛能听到理想碎裂的声音。忘川那番振聋发聩、穿透历史迷雾的箴言,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千仞雪的灵魂上,让她对那条通往权力巅峰的荆棘之路,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与…近乎绝望的迷茫。